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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闻言,裴霁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沉声道:「夜长梦多,弟子明白。」

每说出一个字,他身上的杀气就浓厚一分,不知僧凝视了这个徒弟片刻,道:「且将那鬼面人遗落之物取来一观。」

虽然知晓了岳怜青的身份,但一清宫早已化为飞烟,其人既隐,当下无处可寻,与其蒙头乱撞,不如从已有的线索入手。

裴霁立即把白虎玉佩双手递上,又将自己从老玉匠口中探得的线索据实说出,又道:「弟子准备再找几个名匠询问,若能确定这是姜氏的玉雕技艺,当尽快往景州一行,姜氏成名于百年前,败落至今不过十馀载,即便没有了后人传承,也该有一两个亲友尚存。」

毕竟是在当地名噪一时的玉雕世家,做的多是市井生意,只要没卷入一些讳莫如深的恩怨争斗,裴霁不信姜家人会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退一步讲,能拿出这样玉料的人在景州不可能籍籍无名。

这些话合情合理,不知僧却皱了下眉,旋即舒展如常,裴霁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师父可是认得此玉?亦或弟子方才所言有何不当之处?」

「非也,只是听你提到『景州』,为师想起了一位老友。」

不知僧将玉佩还给他,裴霁正要询问详细,便见不知僧站起身来,走到院中那棵老榕树下,抬头打量片刻,折了一根细枝在手。

他转头看向屋里的裴霁,声音不大但清晰入耳:「你在拜入为师座下前,也使得一手好剑,后改练刀法,学什么都快,此番与那鬼面人交了手,他用过的招数,你记下了多少?」

裴霁一怔,伸手搭在刀柄上,应道:「回禀师父,不及五成。」

「那也不错,你就以刀代剑,向为师攻过来。」

最后那个「来」字才从不知僧喉中发出,一道寒芒便自屋内瞬发而出,这厢话音刚落,刀尖已挟破空之声刺向不知僧心口,此乃鬼面人现身偷袭之招,亦是裴霁印象最深的一剑,当时若非应如是扬灯阻挡,这一剑怕已刺穿了裴霁的胸膛。

不知僧却是一步未退,只在衣衫将破之时抬了抬手中树枝,那树枝细不过一指,犹带几片青叶,刀锋竟被它轻易拨转,倏然倒飞而去,裴霁正好纵身扑出,侧头反手抓住刀柄,脚尖在廊柱上一点,复又旋身疾纵,霎时掠至不知僧面前,刀尖自下而上划过半圆,直逼不知僧面门!

彼时鬼面人欺身使出这一式,乃是裴霁与应如是联手化解,而今换了不知僧在此,眼见刀锋割面而来,他仍然不闪不避,裴霁正要收势,忽觉一股炽烈真气外放出来,恍若无形火浪霎时扑面,全身经脉如遭火焚般剧痛难耐,树枝旋即一拨,刀锋骤然转向,从不知僧身边劈空而过。

一击失手,裴霁虽惊不乱,效仿鬼面人抽身飞退,却见不知僧身形一晃,顷刻逼至面前,手中树枝拦腰打出,上面的几片青叶在真气催发下无火自燃,裴霁晓得这火毒的厉害,当即仰面折腰,就地一滚从不知僧脚下掠过,旋即标立起身,反手一刀劈向不知僧后背!

这对师徒一个下手无情丶一个出刀狠辣,浑然不见先前慈爱孝敬的模样,若有旁人观战,只会当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情急时,裴霁这一刀已用回了自己的招式,不知僧却只是一笑,眼中如有神芒闪动,任刀锋落在背上,雪亮刀锋登时将他整个人斜劈开来,不见红肉白骨,也未有一滴鲜血溅出,僧人的身躯有如梦幻泡影,陡然碎在了裴霁刀下,而他的真身竟不知何时与裴霁交错而过,光秃秃的树枝上窜起火光,乃是至阳真气由无形化作有形,五行木又生火,转瞬之间便已燃成一支火剑,向裴霁当胸刺去!

裴霁大惊,再想横刀格挡已是不及,唯有左掌疾出如电,他自身也修炼《三尸经》,内力运于掌上,整只手赤红如烙铁,一把抓住枝头,不料气浪骤变,仿佛三伏酷暑坠入数九寒冬,树枝先被烧焦,又被冻裂,蔓延过来的火焰顷刻熄灭,寒霜覆上裴霁的左手,绵密如针的刺痛感投入骨髓,他这条小臂顿时没了知觉。

「咄」的一声轻响,不知僧的指尖点在裴霁眉心的印堂穴上,若有冰水从头浇下,正在经脉间横冲直撞的阳烈内力竟然平静了下来,心神也安宁许多,他正了许久才回神,收刀入鞘,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道:「多谢师父。」

「你所记下的剑招确实不及五成,可你记住了对方三分剑意并能加以运用,委实难得。」不知僧收回手,眸中精光渐收,又变得与寻常老人的眼睛无异,「论天资根骨,你不如你师兄,但天道酬勤,凭你今日的武功,天下堪为敌手者不足双手之数,只是……凡事过犹不及,你对《三尸经》的修行,太过急躁了。」

尸者,神主也。道家自古以为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内里各驻一神,所谓的「斩三尸」即是斩三毒之欲,可人生在世莫不受七情六欲之苦,凌素心索性反其道而行,以三毒之道创出《三尸经》,先放下再拿起,由纵情转收心,如此周而复始,一收一放斩一尸,从而提升境界,成就脱胎换骨丶无极无欲之身。

这样玄妙的武功,一经现世便震慑天下,此后百年唯有超越其上者。当初裴霁献上了秘籍,不知僧便如获至宝,为此摒弃了修行半生的明王心法,全力改修《三尸经》,裴霁亦随他修炼此功。八年过去,不知僧凭藉浑厚坚实的功底和无以计数的物力,已经修炼至本我无上之境,倒逆阴阳易如反掌,裴霁竟也摸到了这层境界的门槛。

「再如何勤学苦练,终有血汗不能填平之天堑,除非你走了偏门。」不知僧定定地看着他,「这几年你的出手愈发狠辣,行事也暴戾许多,一味放而不收,是『修三毒』而非『斩三尸』,长此以往,必遭反噬……徒儿,你在急些什么?」

裴霁心有馀悸,听到最后额头已然见汗,张了张口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见不知僧面上渐露失望之色,这才将心一横,哑声道:「弟子……不愿居于师兄之下。」

不知僧一怔,旋即摇头叹道:「傻徒弟,他都走了四年,你已经——」

「他是走了,不是输给我了!」裴霁难得在师父面前失了礼数,眼中血丝蔓延,咬着牙一字字地道,「无咎刀是他丢给我的,指挥使之位是他不坐了才换我顶上的,他一手带出来的那帮人都对我面服心不服,便是师父您……我不甘心!」

一滴滴鲜血从攥成拳的指缝间渗出,他掐破了掌心仍无所觉,血红的眼里没有委屈的眼泪,只有浓到化不开的嫉恨,早在少时的裴霁第一次败在李元空手下时,不知僧就看到了这样的眼神,而他所欣赏的,也正是裴霁这股不服不甘的劲。

「元空叛逃已有四载,他或许身死无人知,或许尚在人世,总归是歧路难回,你何必盯着过去之人,不肯大步往前走呢?」不知僧合掌诵了一句佛号,「再者,即便有朝一日你找到了他,又当如何呢?一战胜过了他,再一刀杀死了他,你就能修成正果吗?」

声如暮鼓晨钟,裴霁愣了许久才单膝跪下,一言不发,俨然执迷不悟。

不知僧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眼睛微微一眯,从中泄露出的一抹冷光幽暗不明,片刻后暖意复苏,亲手将裴霁扶起,也不再提这件事,缓了缓才道:「先帝当年遇刺,是被人一剑封喉,其馀护卫身上剑痕也没有多过三道的,以你学来的这几招剑法来看,为师不敢断言这个鬼面人究竟是不是那护生剑的主人,但二者之间确有相符相通之处,即便不是同一个人,关系也当匪浅。」

裴霁收敛心神,颔首道:「弟子所思亦然,如此诡谲凌厉的剑术,应是专为杀人而创,或可再查一番江湖暗榜上有名的杀手。」

「倒是不必。」不知僧道,「这套剑法,为师曾……」

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来者至少身在五十步外,可这院中两人皆是耳力非凡,不知僧将手微压,裴霁只好按捺下来。

「你要去景州,正好代为师办一件事。」不知僧从怀里取出一张烫金帖,「景州卧云山庄庄主任天祈大寿,将于本月廿八摆宴,你代为师前去送上贺礼,若是相谈欢畅,留下喝几杯水酒也无妨。」

话音落,脚步声刚好停在门外,裴霁点头应下,将帖子揣入怀中,行礼告退。

一脚踏出门槛时,他侧首看了来者一眼,是个小沙弥,手里还捧着一纸经文,他见了裴霁,讷讷退至一旁,裴霁的目光从他手上一扫而过,摸了个小荷包出来,扬手丢了过去,大步离开了。

荷包砸在小沙弥的怀里,当中放了几块桂花糖,小沙弥往嘴里含了一颗,脸上又有了笑模样,听住持唤了自己一声,才一拍脑门儿跑进院里。

不知僧这些年来自禁于光明寺内,年长的僧人对他敬畏有加,一群小的却没觉得他可怕,不知僧对这些佛门幼子也颇多宽纵,准他们到藏经楼来请教,此刻见到小沙弥手里的经文,笑容和蔼地道:「无果,又是哪篇经读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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