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向幽草,担忧道:「既没受伤,怎的还不醒?」
岳怜青仍是苦笑,偷瞄了应如是一眼,小声道:「拆夹板时她不肯配合,应居士怕她牵动伤腿,一指点中了百会穴,晚点我再请大夫过来看看,阿姊放心。」
应如是也不禁摇头。
岳怜青这话说得保守了,幽草哪里是不肯配合,说她抵死挣扎也不为过,原本想着这姑娘胆小有伤,应如是特意拉住了急不可待的裴霁,让岳怜青亲自上手去拆夹板,孰料幽草见他走近,活像是见了恶鬼,生生拖着一条伤腿往草床下连滚带爬,若非应如是眼疾手快,她就要摔个脸着地。不仅如此,当幽草被应如是接住,她竟死死将他抱住,岳怜青和裴霁相继上前又退后,烦得后者只想抽刀,应如是也怕他耐心告罄,趁机出手将幽草点晕过去,这才将夹板拆了下来。
想到这些,应如是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旋即松开,唯有裴霁注意到他这点异常,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归荑正与岳怜青说话,没发现他俩的眉眼官司,待确定了幽草没有大碍,心里总算有了些暖意,起身看向桌旁二人,道:「案情已然水落石出,失物也被完整寻回,我这厢先恭喜裴大人结案,再谢应居士义助。只是两位携宝而归,又特意让小青同我说明真相,料来有未竟之事要吩咐与我,若真如此,就请直言吧。」
裴霁道:「确有一事,虞红英提到沉船案劫贼一伙曾给她送来信件,以此约定交易,但没说这信件下落如何,倘若她未将其销毁,依你之见,此信会在何处?」
他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虞红英死前未能说出口的线索,或许是侦破沉船案的关键,而在这乐州城里,没有比陆归荑更了解她的人了。
陆归荑凝眉沉思,道:「我从前主管起货,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只知大姐素有留底的习惯,而今帐册我已大致过目,不曾见到相关记录,若其真在楼里,八成藏于收纳信物的暗格密匣中,而大姐在临行前将机关图和钥匙都给了我。」
闻言,应如是也提起心来,道:「那就请陆施主带我们去看看。」
与玲珑骨失窃案不同,青龙湾沉船案牵涉到了四年前的护生剑大案,朝廷好不容易抓到一条线索,势必追查到底,若有人应对不当,恐怕不止一颗脑袋要落地,陆归荑不敢轻忽,当即带两人离开琴房,直奔虞红英的寝卧而去。
散花楼内机关众多,可凡是能影响到散花楼利害存亡的证物,莫不被虞红英安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譬如那枚被柳玉娘盗走的令牌就曾藏在她榻下的暗格里。虞红英离开后,这间屋子的主人本该换成陆归荑,但她那会儿对大姐愧疚难当,认为此举与鸠占鹊巢无异,不准别人进来收拾,使其保持原样,倒是方便了现在。
三人进了屋,陆归荑凭着对机关图的记忆,麻利找出数个暗格,当中果然藏有黑帐本丶私章等物,也发现了几封书信,多是与城中官绅往来,并未见到那封特殊信件,待他们合力将整间屋子翻了一遍,方才从一只独座下找到此信,陆归荑不敢私自拆阅,直接交到了裴霁手上。
烛火挑亮,裴霁展信过目,但是信上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手书,内容与虞红英坦罪所言并无出入,末尾确实没留落款。
他皱了皱眉,将信示于陆归荑眼前,问道:「你可曾认得这字迹?」
陆归荑逐字逐句看完了信件,只是摇头,裴霁不禁有些失望,仅凭这封信,实难找出原主,应如是便将信接了过来,他不仅看上面的内容,还用手指细捻纸张,又凑近嗅闻,眼眸倏地眯起,道:「且慢,纸是普通纸,墨非寻常墨。」
说着看向裴霁,伸手道:「将照影水给我。」
夜枭卫的人手分散各地,传递情报自有一套保密法门,其中最好用的莫过于密写显影术,先以独门的密写药水在纸上写字,晾干后不留痕迹,再用普通墨汁书写覆盖,若需读取情报,便用秘制的照影水涂在上面,即刻放在烛火上烤,照影水速干时会带走纸上那些掩人耳目的墨痕,密写字迹就出现了。
换言之,这种密写药水和照影水都是夜枭卫独有的,犹如奇毒解药,外人不可仿制,也难弄清其中门道,稍有不慎便会毁掉情报。
正因如此,待裴霁明白了应如是此举用意,脸色陡然一沉,没有半句废话,从怀里摸出个拇指大的小葫芦丢了过去,应如是将里面的无色液体轻轻涂在信纸上,转手取了一只烛台,纸张来回移动,始终离火两寸远,上面黑色的字迹果真褪了色般消失不见,又有一团红色慢慢浮现出来。
这画的是一支无鞘小剑,笔力一改先前的娟秀轻弱,变得遒劲刚硬,剑刃锋芒毕露,上面还有两个字,写的是「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