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当年那个跟我一样在此遭到暗算的人,也想找到鬼面人?」
应如是道:「准确来说,是为了寻找白虎玉佩的主人。」
对方早他们几年找到这里,触发机关后下落不明,其身死则罢,要是还活着,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火摺子的光越来越弱,应如是的大半张脸都被笼罩在黑暗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姜瑗这个人,你怎么看?」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姜瑗没上那辆马车,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临时改变主意,二是出了变故以至无法动身。想到姜家人的性子,应如是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裴霁不解其意,直言道:「玉匠世家的小姐,性子有些烈,但在家破人亡前被照顾得很好,很少接触外人,也没出过院门。」
应如是颔首,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不刻虎纹是姜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可那块白虎玉佩确实出自姜家人之手,再加上玉成年份,应为姜家先祖与人有诺,要让这块玉佩成为绝无仅有之物。」
玉匠凭手艺和名气吃饭,没道理跟钱过不去,对方能让姜家先祖许下这样的承诺,不仅要出得起大价钱,还得欠下人情。
裴霁登时会意,接话道:「以凶手的武功,就算是在道上接活的,那时的姜瑗也出不起价钱,对方很可能是主动找上她的!」
姜家守了百年承诺,持有白虎玉佩的那方倘若香火未断,也该记得这个人情,只是百十年过去,他们的后人未必长留景州,故而姜珩受难时未能及时得到援手,之后赵家人侵占姜氏祖宅,对方又回来了,乍见门庭易主,岂能不探明究竟?
「赵家人被杀是在姜瑗失踪半年后,凶手若是当时就找到了她,没道理多等这段时日,所以姜瑗失踪一事另有蹊跷。」应如是环顾这间破败不堪的屋子,「我如果没记错,这里的鬼哭之说早在赵家人搬进来时就有了。」
世上未必真有鬼神,人却很难忍得住哭声,尤其那时的官府自顾不暇,各家各扫门前雪,即便有所发现,也不会多生事端,如此一来,便是大活人也成了鬼。
裴霁心头一凛,道:「凶手或许也听说了鬼哭传言,曾如我们一样潜入这里,意外发现了姜瑗,从她口中得知了真相,遂动杀心!」
火光终于熄灭了。
两人从密室里出来,裴霁将机关复位,抱怨道:「来这一趟,吃了一嘴的灰,非但没有解开谜团,情况还越来越复杂。」
「至少这证明了我们的方向没错。」应如是掸去身上的灰尘,「姜家如何败落丶赵家因何灭门,眼下都有了答案,线索得以回归白虎玉佩本身,不算好事么?」
裴霁嫌恶地把外衫脱了,回道:「你说得轻巧!就算那杀死赵家人的凶手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也不知其是男是女丶姓甚名谁,这要怎么找?」
「单以刀劲来看,凶手的年龄不会太小,案发距今十多年,往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应如是沉吟了片刻,忽地看向裴霁,「此人分明是替姜氏,却没有留下名姓印记,甚至将凶案推到流寇头上,又在密室里留下机关暗算后来人,可见是个爱惜名声丶心思缜密之辈,在景州这个地方,你首先想到了谁?」
裴霁却没有吭声。
早在抵达景州之前,他跟应如是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目标,而今夜探荒宅,莫不对其怀疑更甚,只是此地情况与乐州不同,对方的身份也非比寻常,碍于不知僧的暗示,手里没有确凿证据,便不能轻举妄动。
应如是见他不开口,转念也想到了顾虑何在,奈何时过境迁,只得叹气。
「姜丶赵两家的恩怨算是明了,要想继续追查白虎玉佩的主人,绕不开凶手的身份。」思量一阵后,应如是道,「我们必须找到姜瑗。」
裴霁正在心烦,没好气地道:「上哪儿找?十多年了,姜家的老仆找不到她,徐康也发动人手四处打听过了,连个影儿都没有!」
却听应如是道:「活人找不到,死人呢?」
裴霁顿时愣住,下意识地回道:「你刚才不是说她被那凶手解救——」
话没说完,他陡然反应了过来,双眸倏地一亮。
赵家人身死之夜,即是姜瑗逃出生天之时,可那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仅凭荒宅里遗留不多的线索,他们无法推测出当年的姜瑗究竟遭遇过什么,总归不会好受,本就是弱质女子,性子再烈也弥补不了身体亏损,眼下看来,姜瑗亲见大仇得报后并没有着手重振家业,很可能是有心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