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堂的总坛不在通州,温莨却是通闻斋冯盈的老相好,他对通州很是熟悉,也在当地留了一队精锐暗中保护冯盈母子,虞红英既然要到通州去,找温莨作为后手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你们素有密切往来,温莨会帮你一把是在情理之中,可要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应如是微微摇头,「温莨此人,风流贪婪又薄情寡恩,做什么事都要先权衡利弊,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帮你屠灭冯家满门,除非……冯斋主能给他的,你能加倍予之。」
人脉渠道丶情报财力这些暂且不提,温莨已年近不惑,膝下却只有冯宝儿一子,这也是冯盈最终会错信温莨的根由所在,虞红英要想让温莨杀妻灭子,给钱是万万不够的。
「暗探们连夜潜入包括回春堂在内的各家医馆,找出了你这些年来的医案。」
虞红英确实患有先天不足之症,症见心气衰耗,应是心疾无误,即便在她修炼内功心法后有所改善,病根仍难拔除,以至于人到中年伤病多发,越是运功动武越加重病情,不得不修身养性。如此一来,她不时就得请名医修方配药,而病情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经过核查,你在三年前患过瘿病。」
所谓瘿病,症见心悸乏力丶手颤肤红和肠痛体轻等等,不仅因五劳七伤而起,还与人自身的先天缺陷密切相关,若是女子患病,月事也会遭到影响。
「你患有心疾,本身就气血两虚,再加上年过三十,大夫虽为你治好了瘿病,但不能让你恢复如初,你从前每月都会延请专治妇人病的女医,自那以后逐渐减少,以至于在两年内不曾有过了。」
既然如此,虞红英就算是怒火攻心,也不会突发崩漏之症,可种种迹象表明,她这次没有装病。
「万事皆有诱因,病也不例外。」应如是取出那张被柳玉娘改过的药方,又拿了探子们先前递上的三张药单,「你原本要用的药确是固本补元之方,但我找了几个医者仔细询问,都说此方多用于产后血瘀丶亟需清宫止血的妇人。」
虞红英嫁过人,但没生过子,几个月来未见明显的妊娠反应,怎会用此药方?
应如是叹了口气,个中隐情连他也觉得唏嘘,道:「我若没有猜错,你为劝温莨向冯盈母子痛下杀手,不惜服用了大伤身体的虎狼药,骗他怀有身孕了吧。」
冯宝儿的确是温莨的亲子,可这孩子先天痴傻,再如何寻医问药也治不好。
许是报应使然,温莨四处留情却只有这点骨血,他珍惜这个儿子不假,但要说他对此毫无介怀,那是鬼都不信的,虞红英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能一针见血。
虞红英终于笑了,她笑得很是得意,连眼泪都笑了出来,道:「你对温莨的评价实在准确,只是漏了一点,他的确想要一个健康完好的子嗣,但他更爱自己,我先以假孕骗他动摇心念,再透露一二玲珑骨的秘密,这般双管齐下,才让他豁出一切挥动屠刀!」
然而,假的终归是假,纸不能包住火,虞红英可不会等到温莨发现真相后与她清算,这人在杀死冯盈那一刻,就已注定要死了。
「那颗药本就是为了骗他而准备的,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那时我如期赶到约定地点,没见到人,倒是顺利接了货,按照惯例开箱验视,发现当中有根白骨不似凡物,又得知了浮山国使船在青龙湾沉没一事……玲珑骨的传说,我自小听到大,哪知自己有朝一日真能见着它。」
像是着了魔一样,虞红英喃喃道:「散花楼做的是销赃生意,我这些年经手了无数奇珍异宝,也通过各方渠道搜集了许多此类情报,别人有眼无珠,我认得出宝物真容,别人看不出个中奥妙,我自有办法参悟玄机……我快四十岁了,赌上性命尝尽酸辛才拥有这一切,我不觉满足,更不能甘心,只要能治好我的病,让我练成长春不老的绝世武功,什么手段我都肯用,什么代价我都愿给!」
裴霁忽地冷声喝问道:「杨钊和柳玉娘也是代价?」
这句话像是一记狠厉的巴掌打在了虞红英脸上,她浑身一颤,面上血色霎时不见,整张脸变得如死人一样惨白!
半晌,她惨笑道:「是我把杨钊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