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果真是你……」虞红英声音发颤,「你丶你好大的胆啊!」
在白事铺里密会杨钊丶指使寸草堂杀手在暗巷里埋伏裴霁的神秘人,竟然就是她这位向来唯命是从的好妹妹。
银针入骨,刀伤难愈,柳玉娘靠散花楼的秘药勉强止了血,又以易容术遮掩伤口,想不到还是被自家大姐看破了。
她低声道:「多谢大姐昨夜为我打掩护。」
刚从暗巷脱身的柳玉娘自然无法应对夜枭爪牙上门探查,可虞红英提前发现她不在,即便不知柳玉娘做什么去了,仍是选择为其隐瞒。
「那间香料铺子本是我们的生意,你进去以后与人换了衣裳,让她代你回来骗过耳目。」虞红英深吸一口气,「我醒来没见到你,又见此人穿着你的衣裳守在房里,料你去办些要紧事,所以拿了你的易容面具应对来人……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是做这些去了!」
柳玉娘跪下道:「我辜负大姐的信任,也对不起小妹,待此间事了……」
「此间事了?」虞红英怒不可遏,「你真以为裴霁相信了那些说辞?他疑心极重,你还不知收敛,我观其态度,只怕他已将你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没动手,不过是留着你钓大鱼,待那人一现身,你就无所遁形了!」
柳玉娘默不作声,虞红英只觉气得眼前发黑,她看着泼洒在地的药汁,又问道:「此番我久病不愈,成日昏沉无力,是否与你有关?」
柳玉娘平静地道:「我改了大姐给的药方。」
「你为什么——」虞红英话没说完,脚下忽地一软,被柳玉娘伸手扶住,本欲推拒却是手脚无力,只得任她将自己搀回榻上。
柳玉娘看了眼桌上香炉,又转回头来,道:「大姐你这两日防着我的药,却忘了你房中香料也是我亲手调制的。」
虞红英说不出话,她想抓住柳玉娘的手,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只听柳玉娘在耳边轻声道:「安心休息吧,大姐……等你醒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第十七章
艳阳普照,碧空如洗。
日光灿如金沙铺地,乐州城难得有此好天气,百姓们忙着清扫洗晒,孩童在青石板路上追逐嬉闹,路边大大小小的摊子也多了起来,烟火人气似也随着一轮晴日复燃。
及至午时过后,伴随着五声摔盆响,一队人马自城北义庄出发,向城门而去。
五姓墓被盗一事早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义庄里设了三天两夜道场,择定今日午后出殡,于是纷纷避让,只见队伍前呼后拥,委实排场非凡。
依照习俗,这样庞大的出殡队伍,每至大路口都要停灵路祭,今次却是一步不停,开路的先到城门口打过招呼,就地停了仪仗,闲杂人等便在此止步,只允许亡者亲眷携祭品与抬棺者前往墓地,且要挨个接受搜身方可出城。官府如此做法,难免引人不快,却没有谁胆敢置喙,能在这世道做大家业的至少会审时度势,虽说本地总捕杨钊的死讯暂被压下不发,但一个大活人突兀没了踪影,原来被他带去义庄的衙役也换了一批,再没眼力的都该乖觉了。
未时三刻,送棺出城,拥在城门口的人群散开,仪仗队结清工钱后也各自离去,其中有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将铜钱揣进口袋,左右张望一通,抄小路跑了。
「没见到可疑之人?」
散花楼今日依旧关门谢客,莫说客人,便连酒娘丶乐师和杂役等人也没来上工,柳玉娘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整,再等两三日就重新开业,至于楼里养着的一干精壮打手,只有少部分留下来看门护院,其馀人都被她给派了出去。
虽是白日,门窗紧闭的大堂依旧有几分昏暗,柳玉娘坐在上首品茶,那名瘦小男子正躬身向她禀报送葬途中的见闻,实如一泓静水无甚波澜,柳玉娘却觉得手里这杯茶莫名变得苦涩难咽了。
她将茶杯放下,又问道:「守城的官兵可有异样?」
「都是按规矩办事,搜身丶盘问无不严格,只差没有开棺内视,另有几个生面孔,小的瞧着他们不同于寻常衙差,个个手按腰刀蓄势待发,没人胆敢造次。」
「棺木都已运出城了?」
「是,除却送葬者和抬棺人,另有一队官兵随行,小的特意逗留了一阵,不见旁人跟去。」
柳玉娘眉头紧蹙,她挥手示意这人下去,独自陷入沉思。
送葬队未时三刻出城,城门申时三刻下钥,期间只剩不到一个时辰,错过了这次机会,已经暴露面目的人再想出城无疑是难上加难,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本该出现的大鱼竟还没有浮出水面,任是谁也安坐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