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爷孙何在?」
「我只负责护送他们一段路,至于他们接下来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好半晌,裴霁闭了闭眼,勉强压下杀意,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第七章
此案说来话长,欲理还乱,活像一只搅和不开的麻线团,裴霁追查至今仍觉棘手,更遑论应如是。
然而,这一对表里两不和的师兄弟唯独在抽丝剥茧上有着难能可贵的默契。
欲破玲珑骨失窃案,绕不开青龙湾沉船案,而在此案之下,通闻斋灭门案亦不可忽略。
裴霁在亭中落座,率先开口道:「去岁腊月十七,浮山国国王高俣遣使来燕,于丹阳渡口登岸,北上抵京,入觐宣政殿,递国书,固邻好。适闻天寿节将至,去信回国,浮山国于正月中旬再命使者携宝登船,以表庆贺。」
天寿节即是当朝皇帝的寿节,应如是问道:「有多少人知道?」
「知道的人不少,敢有异动的却不多。」裴霁道,「倒有一人,丹阳府武官孟虎,他负责护送使臣上京,在开平停留了五日,回去后就与妻子宋氏和离了。」
年节将近,妻离子散,若非怨愤难忍,便是别有内情,可似这等夫妻分合之事,不过闲人间的茶馀谈资,眼下却被裴霁拎了出来,必与案情有重大牵扯。
「他们原是何方人士?」
「祖籍通州,宋氏拿到和离书后,很快就携子返乡。」
应如是略一沉吟,道:「及至二月初八,浮山国使船于青龙湾遇袭沉没。」
「不仅如此,当晚在丹阳渡口等候使臣的二十四名官兵也惨遭杀害。」
「这个孟虎也是其中之一?」
「不错,我于二月十一奉命出京,二月十五日抵达丹阳府,即刻着手调查,发现他们都是在身中迷药后被人一刀杀死,凶手便是孟虎。」
「先杀人再杀己,并提前两月送走了妻儿,不仅是决心已定,还没了后顾之忧。」应如是的手指轻敲膝面,「以你的脾性,查到孟虎之后必往通州寻找宋氏母子,看来是扑了个空。」
裴霁最是厌烦他这般明知故问的姿态,冷冷道:「我于二月廿七抵达通州,可惜这对母子早在二月十三就被人接走了。」
「是什么人?」
「一个陌生的壮年男子,据说是宋氏的娘家兄长,可我派人查过,宋氏出嫁前是家中独女。」
「二月十三……」应如是抬头看向那口悬钟,「彼时我刚好自塞北归来,休整不过三日,通闻斋的冯盈冯斋主忽然深夜至此,敲钟求助。」
通闻斋不做杀人生意,但因其情报而死者并非少数,故不应受翠微亭的接待。应如是至今记得那个雨夜,冯盈跪在这口悬钟下磕了整整九个响头,不为讨饶,而向九泉下的冤魂忏罪,她自甘领受报应,只想替老父和独子求活。
应如是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他能看出冯盈是诚心悔过,有心相救,却遭婉拒。
「冯斋主嘱托我于七日后赶到通州城外一户农家,自己先行返回,我如期而至,果然见到了冯家爷孙俩,方知通闻斋已被寸草堂杀手灭门。」应如是微微一叹,「寸草堂在江湖上恶名昭彰,我只当是他们拿钱办事,便依言护送两位施主离开,沿途遭遇了数次追杀,连堂中八大高手也一并出动,浑然不计伤损……」
温莨是杀手组织的首领,也是一个做人命买卖的生意人,他要讲信用,更要算盈亏,接连折损了数名高手,以寸草堂的行事作风,早该止损,可他们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在这件事上投入了更多人力物力,这不得不令应如是心生疑窦,再观冯老神情有异,他就藉机施计套出了话来。
「冯斋主与温总堂私下结好多年,育有一子,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得知真相之时,应如是才明白冯盈当初为何要拒绝自己的好意,不仅是提防消息走漏,还因她对那个人抱有一丝期望,可惜真心错付。
裴霁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在二月廿四赶到通州救走了冯家爷孙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