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又想:你总这么安慰我丶照顾我,会让我对你愧疚更深。我一个杀人犯,不知道还能逍遥几天,我怕我死之前还不了你对我的恩情,我不想欠你的。
陈非指了指咖啡,用开玩笑的语气对简疏文说:「天底下哪有老板给助理送咖啡的?简律,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有压力。」
有时候恩情也是一种压力。
「能有什么压力?」简疏文随口一问。
陈非心想:压力就是我不想呆在疏文律师事务所了,也不想在任何事情上连累你,哪怕以伤害别人为代价。
那时候的陈非一心希望简疏文不要被自己连累,一心想让简疏文跟已经成为杀人犯的自己撇清关系,哪怕这种「不连累」丶「撇关系」要以伤害别人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那时候的陈非一直以为他是为了简疏文,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他是为了自己不愧疚。
陈非没有回答简疏文的问题,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简律,江笙虽然有时候呆头呆脑的,但他很细心,天赋也不错,以后一定能帮上你很多忙,你有没有留他在事务所工作的打算?不是实习,是毕业以后的正式工作。」
简疏文笑道:「他还没毕业呢,他毕业以后是选择工作还是继续深造都还说不准,就算他选择工作,有我这个小律所的实习经历当跳板,他的第一学历又好,完全可以跳到更大的平台,不必留在我这小庙。让他自己选择吧。」
「简律,你也可以去更大的平台。」
「干嘛?你要学卫知礼,劝我回答诚?我的疏文律师事务所办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弃?」
「不是让你放弃疏文律师事务所。你可以一边在疏文律师事务所接案子,一边参加一些高校或者研究院开展的项目,不冲突的。」
「那也要有机会才行。」简疏文漫不经心道。
陈非看了简疏文一眼,在心里说:
简律,你有机会的,只要不被我连累。
这几年你对我够好了,再拖累你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就当是我想求个心安。
至于伤不伤害别人?我能做的真的不多,无法面面俱到,我只能为我亲近的人考虑。我是个杀人犯,是个恶人,伤害别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缺这么一次吗?别人怎么样我无暇顾及,你好就行了;我不挡你前途,对我来说这就可以了。
简疏文见陈非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时离开庭时间已经很近,简疏文看了一眼手表,向陈非伸出手,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陈非。」
「哦,好。」
庭审现场。
首先是控辩双方陈词,原告律师卫知礼控告韦亦民犯故意伤害罪,简疏文坚称是正当防卫。
被告证人郑诺薇出庭,双方盘问证人。
纪潜说:「郑诺薇,请你阐述当时的情形。」
郑诺薇大大方方道:「好的,审判长。我在加油站的小卖部打寒假工,当售货员,那天我和韦叔值班,韦叔出去搬货,只有我一个人在店里,许平庚突然闯了进来,他看到是我在卖货,愣了一下。许平庚曾经追求过我,我没有答应,所以他怀恨在心,见我在打寒假工,他对我冷嘲热讽,当时他的原话是:『你陪我睡一晚,赚的钱比在这里打工多多了!』他不尊重我,我很生气,就跟他对骂起来。许平庚骂不过我,气急败坏,竟然把我推入小卖部的储物间,想强。奸我。这时韦叔回来了,韦叔冲过来阻止了许平庚。许平庚想强。奸我没有得逞,就把火撒到了韦叔身上,他把韦叔踹倒在地,骑在韦叔身上殴打韦叔,还朝韦叔脸上吐口水,韦叔被迫还手,抓起一旁的木凳砸向许平庚。」
郑诺薇说完了,简疏文说道:「审判长,各位审判员,许平庚意图强。奸郑诺薇,韦亦民见义勇为,阻止许平庚的强。奸行为,导致许平庚受伤。根据现行《刑法》第二十条,为了使国家丶公共利益丶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丶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对正在进行行凶丶杀人丶抢劫丶强。奸丶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简疏文接着说:「我必须强调,许平庚对郑诺薇实施的是强。奸这种严重的暴力行为,如果当时韦亦民没有挺身而出,受到伤害的就是郑诺薇。为救别人而采取防卫措施,也属于正当防卫的作用域。尽管许平庚受伤严重,但根据现行法律,在阻止强。奸等严重暴力犯罪时,即使导致不法侵害人伤亡,亦不构成防卫过当。因此,我当事人韦亦民阻止许平庚实施强。奸属于正当防卫,且不构成防卫过当,不需要负任何刑事责任。」
解释了韦亦民解救郑诺薇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后,简疏文又开始论辩郑诺薇被救后韦亦民与许平庚的打斗行为。
简疏文问郑诺薇:「证人,我想请问,韦亦民救了你之后被许平庚打倒,两人打斗,打斗是谁占上风?」
郑诺薇回答:「许平庚占上风。许平庚比韦叔年轻,韦叔被他压着打。」
「韦亦民拿起木凳砸向许平庚的时候,许平庚停手了吗?」
「没有停手。韦叔拿起木凳砸向许平庚的时候,许平庚的拳头还落在韦叔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