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在廊下守了小半夜,雪风透窗而过,突然让她醒悟,屋里有个动不了的人,这会儿是不是凉透了。
连忙走回屋查看并询问病情。
秋上平躺于炕,面色如羊脂白玉,较之先前,冷凝了一些。
他忍痛煎熬,气息几乎断绝,虽说淫渍苛训苦久,能让面色无虞,但近两日多次落于阿银之手,委她粗粝照看,此时此刻眼前无人,只能试试阿银的驱针手法。
听到阿银问安,秋上启声道:“昨日凌晨,你是怎样做的?”
阿银想了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秋上意外得知,在推针之前,阿银极有可能对他做过大不敬的事。
他默默泅了一口血,冷声道:“只准灸我左臂,替我推赶气脉,手斜了一分,我拿住铁匠是问。”
这个威胁有说服力,比起捏死他,阿银还是牵挂身边人的。要不怎么说,秋上观人入微,就算龙居浅水遭虾戏,尊上一开口也是直奔你命门来的。
阿银冷眼又抻了一会儿,看着秋上阖目敛容,生生克制痛意。
反泅的那口污血终究缓缓流出。
阿银立时就动作了,快手快脚置办热灸的小盅、毛巾、敷药等,挽起了袖子。
她道声得罪,跪在炕上,用手巾打结,捆住了秋上吃痛的左肩。只因臂身太过生硬,点穴之法已失去作用,用割臂放血、热灸穴位、出柔力推赶的三路法子,还能搏勇试一试。
阿银垂头专心诊治秋上,一头漆黑的发从耳旁分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眼。她无暇而顾,两手推赶秋上的手臂上的经络,疏导气血流通,一扇青丝掖着她的臂弯,有些碍事,她便随手反捋起黑发,别进耳后。
忍痛之余,秋上便微微张目,半截秀颀的脖颈、半轮紧致而瘦削的脸庞映入眼帘。
阿银抿着唇,神情认真,秀长的眉微微皱着,半分不含平日里的疏冷与闲漠,眼眸低垂,切切瞧着秋上的臂。
还不是一无是处。蓦地浮起这一念头,让秋上转过眼睛。
炕边衣架,他的衣袍挺直垂落,竟然是熨干整理过的。
片刻之间,就发觉了阿银做事的细处,不是他想的那般不牢靠。
阿银低声问:“还有什么吩咐的?”
秋上转眼瞥见阿银的脸容,是清肃的,没有一点玩笑意味,才放下心来,口述传授法诀,指点她助自己导针。
费了半宿的精力,阿银听从一切指令,终于从秋上左臂中掏出一枚血锈银针。她举针打量一眼,随手丢向边角,暗想着,原来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国公世子,其实也受人辖制的。
能注进这种长针,且令楚世子忍受痛楚不作声张的,恐怕也是身份干系不小的人物。
亲友、尊长、圣上……一轮轮朝上想,都是惹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