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冷——」
「是啊,昨天夜里就已经烧起来了。」
辛晚楼这才看见他手里正在一盆冷水里淘布巾子,想必是作降温之效。沈羡亭正睡在床纱后,躺在一件宽大的狐裘之中,两颊烧得有些发红,倒是衬得脸色好些。
解休苦恼地将巾子丢入水中,溅起一团冰凉的水花。他无奈道:
「从你走后到现在,饭不愿吃丶药不愿喝,灌他喝药又怕吓坏他,发了热就一直靠冷巾子生生扛着。」
「少央昨日陪着他一块儿发热,我还得去照顾她。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发疯了。」
辛晚楼默默地在沈羡亭床边坐下,突然的晃动惊醒了他,沈羡亭睁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向她。
他等了她那么久,她本以为至少能从他脸上看出那么一点点的雀跃。可惜没有。
沈羡亭像是辨认了一下来人,是他认识的,便安然地又闭上眼睛。至于那人是谁,他已不在乎了。
辛晚楼不禁感到难言的惘然,可她实在也无法再奢求他什么。那把他抱了一夜的竹伞还放在他床头,没沾上一点雨水。
*
诃息平平躺在
榻上,药与短刀就藏在枕下。直到此时她也依然没想好是否真的要赌自己的命,可闻淙已走了进来,她已没什么机会再想。
闻淙在她身侧坐下,轻轻抚上诃息的侧脸:
「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我还是,恬不知耻地来求你的谅解。」
诃息闪躲地侧过脸,分明是因自己的忐忑。可闻淙将它认作厌烦与怨愤,便松开手。
「是我错了,」他轻声道,「我哪有认错的样子……分明是我在迫你如此。」
眼看闻淙真的要走,诃息心里反倒焦急起来。她不知自己一时积攒起来的勇气什么时候就会消耗殆尽,遂猛然起身,叫住他:
「闻淙!」
他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真挚,让诃息想到那些金黄的丶柔软的羊羔无害的眼。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朝他伸出手。
闻淙脸上洋溢出些许细微的受宠若惊,他的圆眼睛亮起来,上前握住诃息的手。
诃息拉住他,将他拽至自己身旁。
「我并非真心要关着你的,」闻淙匆忙辩解,「诃息,我只是……」
诃息抬手按住他馀下的话。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她僵硬道,「会不会谅解你,那是我自己的事。」
「原先我觉得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善良……仁爱,又用真心待我。事到如今我依旧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可得到你的仁慈太难了。」
「只有无害而软弱的兔子才能得到你的仁慈,那是毒蛇的恩赏与施舍。猎食的豺狼会被蛇咬死,可千里的马也会被蛇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