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吟吟那时是不是给你做了一身红色的婆娑锦?」沈羡亭轻声道,「拿出来穿吧。」
辛晚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许久,沉沉一笑。
「若我有一天不作杀手丶而作侠客,那婆娑锦我立时就穿。」
沈羡亭没再说话了,只静静地凝视着太阳缓慢地西沉。天际的金黄被骊山的峰峦一点一点缜密地收敛,深沉的夜色铺陈开来。最后一丝明亮的日光也落下去,沈羡亭身上的鹤氅扑在微凉的风里,他终于撑着地面起身。
辛晚楼正坐在载雪居一角擦拭剑身,见他过来,仰面一笑。
他忽然道:
「高吟吟必须死。」
她点头:「我知道。」
不知春已在她手中擦得寒光四溢,她轻轻将刀拿起来,怜惜地轻抚刀刃。
「如果你想,我今夜就能潜入梁王府……替你杀了她。」
「不是现在,」沈羡亭轻声道,「很多事不对……什么都不对。高吟吟还不能死……」
他轻声说着,到最后已变成无声的自语,如同萦绕此身的一道咒。辛晚楼渐渐蹙眉,立时将刀收起,双手前探,稳稳将他软倒的身子抱在怀里。
沈羡亭拖着她一同下坠,她只能从椅上下来,单膝跪在他身前。沈羡亭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处,说出的一切言语都成了细密的耳语。
「我看着她……却不能杀她……」
「看她……嫁入天家……享万民养……凭什么呢?」
辛晚楼安抚地摸上他的后脑,他的发丝在夜风中吹得冰凉。她也知高吟吟现时还不能死,可她真怕沈羡亭在高吟吟死前就先死掉。
他真像一捧碎雪,只怕春天到来前,就要融化掉了。
「很快了……」辛晚楼轻声道,「她不会再活太久。」
沈羡亭没有说话,安静地伏在她肩头。许久,久到他发凉的身体已被辛晚楼的怀抱捂热,他忽然轻声说道:
「我累了……」
辛晚楼摸摸他的脑袋,问:
「那要睡了吗?」
沈羡亭不置可否,轻轻地笑一声。
辛晚楼见他不回话,便当是默认,几下将他拉起来,推入屋里。而沈羡亭也像是真的觉得疲累,鹤氅一去便伏在榻上,双目紧闭。
她灭掉屋里全部的火烛,于黑暗中在沈羡亭床边静坐片刻,半晌,她实在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沈羡亭睁开眼来,轻轻避过她的手,说道:
「诃息能见到她。」
「诃息?那诃息究竟是谁?」辛晚楼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
「将来的太子良娣,」他轻声道,「太子去色然娶回来的那位大公主。」
「啊,就是今天见到的那个?」
「嗯,」他轻声应答,沉思道,「宫妇能见到宫妇……」
「那是自然啊,」辛晚楼轻轻笑道,「她们这种深宫女子,也就同处宫中的女人才见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