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锁链「叮当」一响,辛晚楼从见到眼前这座熟悉建筑的讶异中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身前正冲她浅笑的安长思,眉目紧蹙,问道:
「火余宫不是被烧掉了吗」
安长思得意地望向眼前的建筑,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叹道:「可我散尽家财,将火余宫旧址买下,修复了被大火损伤的屋舍。」
说着,他冲辛晚楼轻轻眨眼:
「用一座火余宫等少宫主回来,够隆重吗?」
辛晚楼冷脸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抬起被锁链绑住的右手:「用锁链迎接不是更隆重么」
安长思大笑起来,拉着辛晚楼大步踏入那重建后的火余宫。
已是夜间,复火派毕竟弟子不多,门口只两个年纪不大的守卫。二人冲安长思行礼,道一声「首领」,安长思笑着点头,从怀中拿出两颗饴糖,塞给那两个守门的半大孩子。
辛晚楼对此见怪不怪——安长思就是这样,待人温和热情,身上又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近似「母性」的东西。可只有身边人才知道,他这人不过是一只虚伪做作的笑面虎,黑溜溜的眼睛时刻不停地转,等着某天你对他无用了便要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他带着她一路沿着熟悉的道路前进——脚下砖石的缺口丶头顶雀替裂开的金漆……不知安长思看了火余宫多少遍丶才能将它的一砖一瓦都记忆得如此清晰。
辛晚楼的脚尖被一块凸出的砖石绊一下,被遗忘十几年的记忆一跤跌进她的脑海——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在这里被绊一个跟头丶鲜血直流,膝上伤口三年才掉。那之后她每次走至这里便格外注意这块砖。
十三年已过,她本已忘记了的。
腕上一股大力一拽,她从往昔回忆中抬起头,一步迈过那块砖石,跟着安长思走入一个房间。
屋内灯火通明,收拾得十分整洁,桌上还放一瓶新折的腊梅——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安长思手一抖,从袖中抖出更长的一截锁链。他将锁链一头绑在床脚,刚好够她在屋内走动。
辛晚楼淡淡地看他动作,又问:「安首领怎么不让我住我小时候的房间」
「那屋子太小。」
「太小」她一时被逗笑,「何止是小。」
辛晚楼一点不客气,径直在床上躺下。用一只手臂压住眼睛,喃喃道:
「好困。」
她听见安长思仿佛轻轻笑了一下,随即,他吹灭了火烛,推门而出。
*
梦里像是又回到了在火余宫的日子。
辛晚楼又变成了一个年幼的孩子。她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拿一只五彩的风筝,细长的风筝线就长长地拖在泥地里。
她知道现在是哪一天。
身前正站着一个身量细长的年轻男子,他天生一双笑眼,长得温柔。他明明有着最出众的根骨,可却只是火余宫一个最卑微的侍人,只能穿着未经染色的麻布衣裳。
那麻布衣裳洗得很干净,他身段纤长,穿在他身上也像一身丝绸华服一般。
他看见她来,似乎是被吓了一跳。男人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琉璃瓶,双手在腰间系着的棉布帕子上擦擦,笑着对她说:
「少主上哪儿去,怎么浑身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