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忻意长腿微弯,于台阶站定,身后的光影如同剪影四分五裂地倾泻下来,他的脸躲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出分明的情绪。
“几年不见了,重逢的时候连名字都不喊一声?”苏忻意眉尾微扬,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
夏时被他堵在半道,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她定定地望向他深邃晦暗的眼:“苏忻意。”
“你还记得?”他微微挑眉,表情似笑非笑。
夏时垂眸,不声不响,脑海里蓦然腾起曾经的回忆。
曾经的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紫藤花遍地开满,楼宇林立,市中心附近,闹中取静。
那一日,夏时迫不得已和父亲夏明津举家搬迁,父亲搬着大包小包走得极快,夏时则抱着一只大大的纸箱慢慢前行,走出小区之际,她下意识回过头,却望见绰约的少年站在梧桐树下,深灰色校服被风鼓起猎猎的弧度。
他的眼眸遥遥望向她,她只回头瞥了一眼,内心翻江倒海,却面无表情,转回头沿着父亲的脚步向前走去。
最终,她选择了不告而别,却也被他知晓。
“夏时。”
他离她那么近,背光中他的脸有一半沉浸在阴影里。
楼道里隐隐传来隐晦的霉味,酸涩难闻,他却未尝皱一下眉。
夏时复又抬起头来看他,他变了些许,从青涩稚嫩的小学男生变成了轮廓锋利的高中男生,眉宇间更为英气,眼眸中裹挟着复杂的情绪。
只听他微微开口:“你几乎没变。”
少女依旧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神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明,又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像极了曾经的她。
“开学前不久,我听同学们都在谈论你,夸你是年段第一,才华横溢,基础扎实,你还是那样优秀。”夏时微微笑了起来,笑容恬静又平和,仿佛仅是与他客套。
苏忻意原本有很多话想问,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一句:“多谢。”
晦涩难捱的狭窄空间,潮湿的水汽似掩埋了前尘往事。
他嘴角轻扬,垂了眸,不再多话,迈开长腿,同她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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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周一的早晨,夏明津也没有给夏时打过一通电话。
夏时起床洗漱完毕,将书包都整理得当,准备坐公交前往学校。
“叮”的一声,手机传来简讯的声音,低头一看,是母亲发来的。
“小宝,你爸知道我给你买新手机了,下个月抚养费有一半我通过手机直接转给你,你自己可以买点吃的,别亏待自己。”
夏时摸了摸手机屏幕,似乎在这条微信上看到了生活里属于自己的明晰亮光。不论当下如何,人的内心总要充满一些希望。
她想问问魏华英有关夏明津的事情,打了一半字又放下。
背起书包,走出了清晨弥漫着早餐烟火气的狭窄小弄,屋外旧楼早已有很多邻居起来锻炼身体、唠嗑,他们的眼神锁定在夏时的身上。
夏明津是这里出了名的赌徒,经常在小卖部大输特输,流连各种按摩店,是这一片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时习惯了这些眼神,有鄙夷的、平淡的、冷漠的、同情的。。。。。。各式各样的。
“老夏今天还来打牌吗?”一个光头大叔将衣服挂在了两颗电线杆之间的白绳上,大大咧咧地问道。
“我不知道。”夏时摇摇头,嘴唇抿成一道线,不由加快了步伐。
来到班上,夏时一进门,就有个头发微卷的女生站在讲台上静静打量着她。
夏时走路带风,目不斜视地,于最后一排落了座,就算余光扫到了对方犀利又探究的目光,也丝毫不觉奇怪。
“你说她每天都不换衣服吗?上周穿了三天的衣服今天还在穿。”卷发女生看着身边的女生挑了挑眉。
“谁知道呢,说不定凑到我们跟前就能闻到她身上一股酸味。”
“好土鳖啊。”两个女生悄声对视了一眼,嘴角上扬,带着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
夏时于嬉闹中翻看了第一节数学课的课本,匆匆扫了眼,大致了解了今天的重点。
她身边坐着一些叽叽喳喳抢着抄作业的同学,而她安安静静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