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说,他又要去京城了。这一走,只怕又是小半年。
可是,春闱就快要放榜了。
棋盘渐险,双方都容不得半点儿分心。可她偏偏要试一试,看看谁更忍不住更分心些。
沈棠开始闲聊,聊着聊着,随口扯出一句要紧话。
「听说,表哥要和越家小姐定亲了?」
果然,他脸上波澜不惊,却下错了一步棋。
「无稽之谈,棠妹妹听错了。」
「哦,这样啊……表哥比我大几岁啊,怎么还不定亲?」
他只回答了前半句。
「好像是,大了两岁吧。」
语调依旧平淡无波。
「说起来,妹妹也快十七岁了,有相中的人家吗?」
沈棠沉思良久,落下紧要的一枚棋,叫他只能向前,不容退后。
「婚姻大事,自然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故意顿了片刻,看着祁怀璟捏起了一枚黑子,指尖紧得发白,眼神却沉沉下落,不肯抬起看她。
沈棠嘴角含笑,语调很轻,像是有些漫不经心。
「这两日,常听爹爹提起,学政院有一位新上任的杜大人……」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儿,眼见他指尖一颤,那枚黑子,落在了最不该落在的地方。
沈棠莞尔一笑,止住了话头,把最后一枚白子,稳稳落在棋盘上,笑靥如花,语气甚是轻快。
「表哥,你输了呀!」
「……是啊。」
早有赌约,祁怀璟输了这局棋,便任凭小表妹往自己发间插花。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浅笑,其实心都快碎了。
她怎么不说完?杜大人是谁?和她有什么干系?姑父是要把她嫁给这人吗?
反正,不会嫁给他就是了!
小梨儿弄乱了他的束发,他却毫无察觉,繁乱的心绪比棋盘还一言难尽。
下罢棋,他随沈夫子去书房取几本书,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姑父,听说学政院有位杜大人,学问很不错……这人多大了?好相处吗?家境怎么样?」
但愿是个顶顶好的人,叫他日后忍得心甘情愿些!
沈夫子一愣,这侄儿这般孝顺,还操心自己的同僚?
「杜大人啊,人不错,三十来岁就是六品官了,前途无量!只可惜,年纪轻轻就成了鳏夫……」
祁怀璟忽然停住了步子。
鳏夫!
沈夫子没留意,走得越来越远,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也有一阵儿,没一阵儿。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诶,怀璟,你怎么了?」
书房的窗边,正有一片青青翠竹,清风穿林,拂面而来,令人灵犀顿悟。
与其是他,不如是我!
「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一桩要紧事,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小轩窗后,桃花裙一转而过,在春天的暖日和风中,雀跃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