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左看右看,又压低了声音。
「太太,她是个病身子,口干舌哑的,近来连话也说不成。上个月,二爷请了流水一样的大夫来,也没看好这病……此时把人撵走,院里院外都无妨,怕是二爷有话说。」
越夫人见雪姨娘歪着身子跪在地上,确实是个病病殃殃的样子,又听见秦氏的这番话,心里越发不痛快了。
越夫人正打算替庶子清理门户,一直冷眼看戏的沈棠,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怪不得二嫂嫂为难,好歹也是怀孩子才落下的病,若是没治好就把人卖了,只怕旁人说苛责。」
秦氏闻言一顿。
这一句话,打蛇打到了七寸上。
沈棠原本也不想管这事儿,袖手旁观,也不难。
可中秋那夜,雪姨娘从岸上伸出了一只玉白的手,和泡在水中的沈棠一起,救了鸾姐儿的性命。
不管雪姨娘再怎么狡猾,再怎么张狂,她都是鸾姐儿小半个救命恩人。
如今她病成这样,不管被卖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沈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不光做不来秦氏这等心狠手辣的手段,更看不惯这等忘恩负义的做派。
越夫人听见沈棠这句话,忽然变了神色。
「这就是,洲儿那个刚掉了孩子的姨娘?」
越夫人一心只在祁怀璟身上,向来对祁承洲的院中的事儿不大留意。
虽然她平日很难有机会进入梧桐苑,可她叫得出梧桐苑中每一个丫鬟的名字,连新来的画屏,也记得清楚。
这次见了雪姨娘,越夫人只隐约记得是在祁承洲身边见过的人,又仿佛听人说过,这院里近来没了个孩子。
沈棠说了这么一句,两下里对上号,越夫人才知道是她。
秦氏虽不想提这事儿,见沈棠接着话头说了出来,也不得不应了声。
「正是她。」
若是旁人,打发个小产过的妇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偏生,越夫人是个曾经失去过孩儿的娘亲。
「可曾查不出什么缘故,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秦氏这次手上干净,也不怕越夫人盘问,身旁正有个伺候过雪姨娘的丫鬟,替她一五一十说了。
「不知道怎么了,姨娘先是腹痛,呕吐,二爷还以为是常见的孕中呕吐,命喝了酸梅压一压,这下越发了不得了,姨娘全给吐出来了,先是酸梅汤,又是血……大夫来了,就说保不成了……后来发了几天的烧,现在连说话也艰难。」
「可惜啊!」
越夫人又想起自己那个未满周岁而夭折的头生孩儿,真心实意地落下两滴泪来。
「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好端端的没了,她可不是要大病一场!」
秦氏没想到越夫人这么大转性子,忍不住咬了牙。
她想让越夫人看看,雪姨娘到底多没规矩,身子又有多没用,没想到正撞到越夫人的心坎上,反倒惺惺相惜起来。
「洲儿媳妇,给她多找些大夫,好好瞧瞧,用心养养身子。老天若是有眼,那孩子还会回来的。」
她的孩子就回来了。
虽然不是来报恩的孩子,可好歹……今日还记得给自己送红梅呢,听说是他亲手剪的,这么大冷的天儿,他还能想着娘亲,谁能说他不好!
越夫人发了话,让人扶了雪姨娘回屋歇着,又叮嘱秦姜云,好生照应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