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怀念还谈不上,林西图并不怎么喜欢读书,厌学的情绪上来时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有高二到高三跟打了鸡血似的努力拼了两年,他脑子灵活,最后高考在数学上拿了高分进了A大。
高中时往教室的路上总是沉甸甸的喘不上气,而走在这条走廊里时居然没什么感觉。
或许初三那段时间里有方知锐,被大脑潜意识地美化了,能让自己感到快乐的记忆总归是要珍藏的。
林西图慢慢走到北边的窗户,拉开窗帘,那栋有些荒芜的废弃教学楼出现在眼前。楼层的外漆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下了一层皮,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自草地里蜿蜒而上,几乎覆盖了半面墙壁。
教学楼后是一片小树林,里面没有路,晚上连带着整栋废弃教学楼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晚自习里不少人爱凑到窗边看那栋楼,一边看一边跟同学编鬼故事。
而林西图只喜欢在白天看这栋教学楼。
他的目光定在四楼走廊的第三个教室里,里面同样空旷一片,只剩下几张破旧的桌椅,其中有对课桌椅被整齐地摆在讲台后,桌面也被擦得很干净。
林西图怔怔地盯着那副桌椅,恍惚间窗外的风好像停了,回忆铺天盖地地袭来——同样是一个天色明媚的午后,有个挺拔的少年坐在哪里,指尖夹了块拼图,垂眸漫不经心地思索。*
“咔擦——”
林西图放下手里的相机,满意地看向自己拍下的照片。
方知锐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夏季校服,正坐在课桌后拼拼图,桌面上的拼图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
林西图眯起眼凑近了仔细看,却看不出拼的是什么。
再抬起眼,方知锐仍坐在废弃教学楼的空教室里,侧脸的轮廓那样好看,如若此时有只蝴蝶停在他的鼻尖上,林西图一定要拉那个一天到晚吹自己是后现代美学大师的美术老师过来看看,这个时候不该惊动的到底是蝴蝶还是正在思索的少年。
“林西图!”
“林西图——”
“林西图!我草,叫了你好几声儿了,发什么呆呢?”
秦瀚宇带着一身汗味凑过来,怀里还抱了颗篮球,校服都被蹭脏了一块儿。
“你离我远点,臭死了。”林西图捂住鼻子嫌弃道,“大夏天中午的打什么篮球,受不了。”
秦瀚宇不理会他的话,看到对方手里的相机,奸笑一声就要抢。
“天天拍拍拍,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拍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偷拍什么校花美女了?好猥琐啊你林西图!”
“滚!”林西图红了脸,捂住相机不让他动,“快滚,还不去厕所把你的汗臭味洗洗,等会儿你同桌又要跟你画三八线,你就等着哭吧。”
提到他那位淑女文静的女同桌,秦瀚宇脸色大变,“草”了一声就往厕所跑,边跑边回头对林西图喊。
“今天下午放学你总有时间来打球吧,东子说你不来跟他抢篮板打篮球都没那个味儿了,你要是不来,咱们西部篮球仔的脸都快被丢光了!”
林西图刚要说话,对方立马喝道:“不许拒绝!就这么决定了!”
在心里暗骂一声,林西图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继续偏头看对面的方知锐。
今天是周五,不用晚自习,初中部三点半放学,高中部比初中学生晚一个小时放,或许能有机会和方知锐一起回家。
上了高中之后就不一样了,他哥好像慢慢从自闭症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那些森林拼图还挂在他的房间墙壁上。
但方知锐好像找到了一条独自和社会相处的出路,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和同学老师沟通不畅的情况,但话还是少,对社交的态度冷淡,从不主动回应。
林沐菡警告林西图不要天天去哥哥的房间打扰他学习,林西图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方知锐哪有在学习,他都根本不用学习,每次林西图偷跑到对方房间里,方知锐都在弹钢琴或者拼拼图,或者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从小到大,方知锐都没有变过,好像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林西图按动相机的按钮,把自己拍下来的照片一张张翻看过去,里面全都是不同状态下的方知锐,有的能清楚地看到五官,有的却只有一个背影。
或者说,变的只是自己而已。
林西图看着看着手指就蜷缩起来,手心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层汗。
就在一个月前,他像所有步入青春期的男孩那样梦遗了,只不过别的男孩惊醒前的梦中都是些性感的酮体和朦胧魅惑的写真。
而他林西图梦到的却是方知锐,梦见他哥把他压在昏暗的器材室里,暴戾又克制地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