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书院本身并不像官学那般,几乎完全只为举业所办,其功利性极强。在书院之中,仍然保留着非常自由灵活的教学方法,除了儒家经学丶史学,兼以课艺丶文章以及经世之学。
但是,能够在科考之中有所斩获,对书院本身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也是书院能够长久运转下去的一个重要现实支撑。
做出这样的决定,将这一成果拱手让利于官学,无异于自废一柱,书院今后只怕再难起色。
张蕴长今日在州衙碰了壁,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办法。
只不过,他完全没想到,甫一至书院,便有学子当面向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张蕴长苦笑了一声:「惟愿拼尽全力,能有所成,不枉我书院众学子多年寒窗之苦。」
王景禹顺势分析道:「这些学子不得入官学就读,却最终冠以官学所出之名,想必知州和通判大人,都不会不同意这等白送上门的好事。」
张山长点了点头。
却不料,王景禹紧接着话音一转。
「只不过,我们却不能当真这般白送。」
第76章
张蕴长寒凉失落的情绪一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学生。
只听王景禹道:「我们以此为由同州衙谈判,但州衙也需答应我们的条件。」
张蕴长大概猜到了王景禹可能的用意,但他还是很想听听王景禹究竟如何作想,便问:「什么条件?」
「请州衙同意,为即将于明年应解的书院学子与官学学子,举办一场公开的文会。」
文会乃是雅称,张蕴长明白,王景禹所提议的自然不是那种吟风弄月的雅集,而是要进行一场有冲突丶有碰撞丶有高下的学问切磋,甚至可以说是论战。
张蕴长微微蹙眉思量,这与他的猜测并不一样。
书院的学风最是开放,各类名师名家会讲乃至师生论辩,乃是常事。
即使书院如今势弱,讲师与学子不复当年之盛,但他仍然有底气与傲气,绝不会认为论战一事,书院就一定会是输家。
问题在于,书院以自杀般的行径作为赌注,去换取这样一场论战,也许能得偿所愿。
可是,发起这样一场论战,最终又能为书院带来什么?
王景禹知其所虑,问了张蕴长一句:「山长认为,对于书院而言,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解额。」
张蕴长道:「书院私学子弟的解额一再被压缩,我等若是继续坐以待毙,只怕不出几年,至和二年我们几位书院山长联合入京,选准了可令进言直达垂帘太皇太后天听的机会,才为书院争回的这一席之地,便要再次被侵蚀干净了。」
「山长所言不错,我们的确需要的是解额。」
「不过,解额一事,虽则各州皆有明确的限数,礼部却从未有任何一次公文,提出过各地州府可以将官学与私学分开应解,也即将解额再分拆为官学解额与私学解额之事。更不会如严通判所言,这一次是由自礼部始,要求各州府军监提高官学解额之比例。礼部最多只是明知各州府军监有此行止,却未曾禁止罢了。」
张蕴长颔首:「你说的不错。」
「其实,问题的根源是出在朝廷对各州县主官的考课之法上。官学的科场成绩,是各地方州县主官在考课之时,在学政一事上的重要课绩。举凡为官,有几个能不为岁终考课之时,那一方印纸历子上的一上等考词而绞尽脑汁。也正是为此,各州府主官才会宁可罔顾公平,也要尽可能的增加本地官学子弟在科场之中取得名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