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往日的经历,那王家大郎一般都是在晨间巳时左右,就背着背篓进了自家药铺。掌柜接受了香菇,有时还有些自采药草,一边查检药草的品类给他按价结算,一边就第一时间着人去通报自家老爷。
今儿个可稀奇了。
不会拿不出菇子了吧?
要他说,这事也的确不容易,一个十岁农家小子,一个瘸了腿的流民,那小峦山就那么大,哪能叫他们一次不差的寻够那足量的同一种菇子来?
到了落门的时候,几个跑堂伙计和大夫自发的停在了门板处,也不禁担忧的问了句:「那王家大郎,看来今儿个是不来了啊。」
「是呗,说实话他能坚持送了这么久,我就很意外了。」
「也是。不过,说到底这事也是他自己开口提的,要不然咱家老爷怎么可能会和他定下那么个契约。」
「那他不能按约送来,老爷是打算怎么办?」
「据说,他是把他自己个儿当赌注压在这了,那应该就是要卖身进府了吧?」
「要我说,真进了府才是那小子命里开光了。你想想咱老爷那是什么背景,老爷既那么喜欢他,将来在府里少不得能得个好差事,一家子都能跟着过上好日子啊!要不然,就他现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农家小子,能不能妥妥的种几年地活下去,都难说!」
「所以啊,真不知道这王家大郎是何必呢?直接认输,就什么都有了啊!」
几人说着话,伙计们把落门的木板一块块装了进去。就剩最后两块了,今日不必在药铺轮值的大夫也拱了拱手,准备家去了。
就在此时,镇台前街的石砖路上,一个少年缓缓从昏暗的落日馀晖中走来。
瘦小的身躯被漫天的晚霞渡上了金边。
忙碌了整日,准备归家的商贩身影匆匆,唯独这少年,步履轻盈,仿若踏在独独为他一个人而铺设的黄金路上。
大夫和伙计都看到了,伙计甚至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王家大郎?!」
接着伙计放下手中的门板,朝掌柜的奔了过去。
「掌柜的掌柜的,那个王家大郎来了!」
同在镇台前街上,距离药铺一里地开外的一处官舍里。
直到此时,王端都未等到药铺里传来的口信。他拿出书案文书中的一张契纸看了看,没忍住轻轻摇了摇头。
按说,他要是真的看中了这个农家小子,只要亮出身份,说要这个小子来他这里学着做事,怕是这一家子的人,都要对他感激涕零丶感恩戴德。
可不知怎得,他觉得若真的这么做了,好像不够有趣。
这少年挑动了他的兴趣。
少年能够坚持送了这一个来月,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终究还是太嫩太弱,螳臂如何能当车?
现在该落定了。
今后,这少年在他身边亲自调教,定能成为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家里有个灵透细巧丶自小养大的管事,对他今后的仕途也十分重要。
书房的门没关,管家站在门口请示:「老爷。」
王端放下了手中契书:「什么事?」
「药铺来了消息,说今日的香菇,足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