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话一出,不少人当即明白了过来,敢情知县大人他丝毫不意外,八成是早就知道了这王家少年会有此一举。
又或者,压根没有什么县衙失火案的查审,这才是今日这场公审的真实目的!
不得不说,今儿个这出戏,怕是要唱大发去了。
第66章
王景禹当即朗声宣道:「学生状告『三皇五帝』其罪有五。操纵赋役,私自篡改户籍轮值表,此其罪一;苛取受纳,勾连索贿,此其罪二;以仓头丶火耗丶社戏丶修桥修渠等多番名目,强征钱粮,此其罪三;借名避役,冒立官户,此其罪四;虚开户头,伪造户籍与两税名册,此其罪五。条条罪状,小子俱有实证,现一并呈上,望知县大人明察!」
这一段话,如雷雷鼓声,激荡在每个人的胸中。
多少年了,所有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被人踩在脚下,任人宰割。
从不敢反抗,又更加哪里敢这般大声的分辨出来。
但此时,少年的一番话,似乎将他们积郁胸中的块垒,一拳破开,终于摸索着寻到了出口。
衙役们俱是怔愣良久,方才在段岭的提醒下,走上前。
深吸了一口气,从神情坚毅丶意志坚定的少年手中,接过了一纸状书,与厚厚的一沓文书。
他冲着少年点点头,极其庄重的送到了知县段岭的案上。
段岭接过,一一展开,于满场的静寂当中一份份展阅。
不多时,他从案卷当中抬起头,朝着广场上扫视一圈,在一双双期盼的眼神中,命跟在身边得户房吏人:「去把这纸状书中所述的户籍轮值表丶公格眼簿丶五等丁产户籍册丶两税册取来,当堂核验!」
「是,大人。」那吏人得了吩咐,又眼见往常主事户部的史主事不知何故未在现场,这便速去取来。
「既状告其罪有五,那今日便一一当堂审来。」段岭道。
堂上众人俱已是屏息凝神,段岭一言既出,场下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王景禹禀道:「学生状其罪一,操纵赋役。至和一年,学生的父亲王大水与爷爷王守田因庆西军支移被抽调,其期半年,但自学生的父亲和爷爷出发前去支移至今,除了最初半年曾托人回来捎些银钱带去,之后便再无音讯。学生所状,正是这次的支移轮值摊派,据学生于乡间走访查实记录,学生自行记录了一本各项支移的户籍轮值表,其上
有每一户乡民的确认手印。照此实际轮值记录来看,这所谓的支移摊派根本毫无『轮值』可言,皆是由『三皇五帝』团伙想派谁就派谁。但凡有所谓的『轮值』一说,那么至和一年的庆西军支移,便断不该在短短一年之内,两次轮到我王家!」
「大人,学生敢情大人明察!」
那名去取了县衙内的几本户册来,段岭首先取出户籍轮值表,与王景禹呈递上来的乡民们按了手印的户籍轮值表两相印照,却是大不相同!
这完全就是两本册子!
县衙登记在案的这一本,规规矩矩,有明确的轮值细则,以及根据细则排派的轮值记录,看起来尽职尽责又极有规矩。
可王景禹那一本上的记录,却毫无章法。
有的户一年之内多次出现,有的连续几年不见其影踪,这样的排派,真可谓随心所欲!
段岭看毕,将两本册子递给身边的几位县吏一一验看。
又由两名公人,分别拿着在围观的人群当中展示了一圈,叫县民们亦看个分明。
这种事,于临南县普通县民们来说,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根本无需验看,即知王家少年所言,句句属实!
但当真有这样直接了当,对比鲜明的证据摆在眼前,大家还是无比的稀罕。
看那边县衙里边造册以备上衙检查的轮值表,那真是做的干净整齐,漂漂亮亮,那上面的户籍轮值,真叫一个公允为民啊!
再看王家少年所呈那一本,才真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有些人,当即就认出了其上所记的一年内被接连三四次徵调的一户人家,那家人经历了这等事,馀下的老弱走投无路,最终齐齐上吊了事!绝了满门啊!
都是这班恶霸,做下的黑心肝昧良心的事!
这种赋役轮值,当属县衙六房的户房,制作出这等完备的欺瞒上衙的假册子出来,县衙六房的首吏史干必定脱不了干系。
段岭径直道:「带临南县主事史干!」
听段岭这一声喝,才有人注意到,下午的这场审讯,作为县衙首吏,上午还全程参与的史干,却在这个下午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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