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上脏,只抱着膝盖,冷不丁流下了眼泪:“混蛋。。。。。。。。。”他一边哭,一边骂,衣袖在脸蛋上胡乱地抹着,擦得原本娇嫩的脸庞发红发疼:“夏侯鹜光,你这个王八蛋。。。。。。。。”他还没有原谅他,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小公子。。。。。。。。。”守门的仆役错愕地站在门槛内,看着坐在他家门口毫无形象且预兆大哭的谢筠兰,在扶起他和站着之间犹豫了几秒,就听见了耳边传来了马蹄声。
他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容貌俊秀的公子下了马,来到马车边,扶着服饰精致华丽的美貌夫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筠兰。。。。。。。。。”祝余刚站稳,就看见谢筠兰坐在路边伤心大哭,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提起裙摆跑过去,想要扶着谢筠兰起来,却没想到谢筠兰看见他之后,反而哭的更大声了:“嫂子。。。。。。。。。”谢筠兰哭的都快站不起来了,趴在祝余身上,说话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像是快要哭断气了:“夏侯鹜光,他。。。。。。他走了。。。。。。。。。。”祝余:“。。。。。。。。。。”他揽着谢筠兰的腰,不让谢筠兰哭到脱力滑坐在地上,闻言下意识转头,看谢筠亭:“。。。。。。。。。”谢筠亭负手站在马车边,看着痛哭失声的谢筠兰,眼神微动,片刻后负手转过头去,没有开口说话。
夏侯鹜光走之后,谢筠兰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场。
他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
先是高烧不醒,后来是终日噩梦连连,以至于神情恍惚,面色苍白,甚至还会说胡话,最后甚至连家里人都认不出来了,有一日竟然还光着脚、穿着单薄的衣衫跑到了街边,被飞驰而过的马车撞翻,差点没命。
等到家人找到他、将他救回来的时候,谢筠兰却说他并不记得自己出了门。
他像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也失去了生平大半的记忆,无论什么汤药灌进去,都不见好。
后来实在不行,请了大师来看过,大师说是谢筠兰受了惊,以至于三魂少了一魂——通俗来说,就是得了癔症。
癔症是心病,需要心药去医,但这“心药”现在远在边疆塞外,谢迁鹤就算在京城只手遮天,也无法把这心药带回京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筠兰像是逐渐枯萎凋零的花一样,逐渐衰败下去。
一转眼过去了两年,谢筠兰已经二十岁了,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
前两年,还会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但谢筠兰的癔症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无神,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泥塑娃娃;有时候却会突然发病,跳起来,嚷嚷着要去找“夏仁”,把说亲的人都吓一大跳,久而久之,竟然也没有人敢上门来了。
看着谢筠兰这副模样,谢家人急在心里。
大夫和大师像是流水一样被请进京城,可是谢筠兰的病却一直没有好,最后谢筠亭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让人戴上夏侯鹜光的面具,扮作“夏侯鹜光”,来见谢筠兰。
见过假扮的“夏侯鹜光”之后,谢筠兰的病果然好一些了。
他清醒的时候多了一些,一旦清醒,就闹着谢筠亭要见夏侯鹜光。
但在谢筠兰清醒的时候,让人假扮“夏侯鹜光”,肯定会露馅,所以谢筠亭没法子,只能找借口让人把谢筠兰带出去散散心,转移注意力。
恰在此时,祝余又有了身孕,身子笨重,不方便出门,故而带谢筠兰出门散心的“任务”,就落在了谢夫人身上。
谢夫人很怕自己看不住会突然发病的谢筠兰,但谢筠兰见过假扮的“夏侯鹜光”之后,一连几天都挺清醒的,谢夫人见状,心也不由得放下了不少。
此时正逢深秋,谢夫人就带着谢筠兰去骊山看枫叶。
大片大片的红如同被画家随意涂抹的丹青,一路绵延到天边,像是盛开怒放的火花一般,在骊山上灼灼燃烧。
看到如此盛大的美景,常年困于宅院中的谢夫人也不由得心情疏阔了不少。
她转过头,看向谢筠兰,只见谢筠兰仰起头,怔怔地看着绵延的枫林,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谢夫人便走了过去,站在谢筠兰的身边,低声问:“筠兰,在看什么?”
她担心谢筠兰突然发病,于是声音放的柔之又柔:“乖儿,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谢筠兰闻言转过头,随即摇了摇头。
他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每说一句话都要穷尽所有的力气一般,道:“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熟悉罢了。”
谢夫人闻言,情不自禁一愣,片刻后仔细想了想,方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还记得。”
她说:“你三岁那年,我也曾经抱着你,来此处看过枫林。”
谢筠兰对于自己三岁时发生的所有事都忘记了,独独记得这片枫林。
这篇枫林一直印在他的记忆里,留着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我记得这座山的北面,是。。。。。。。。是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