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热,」谢云潇承认道?,「不太舒服。」
华瑶若有所思。她牵过他的手腕,搭着他的脉搏,发现他心跳稍快。她格外关切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呢?」
谢云潇凑近她的耳侧:「想听实话吗?」
「当然,」华瑶催促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发了?高烧?」
谢云潇的喉结微动?。他极轻地蹭了?她一下,气息烫得吓人,还低声叫她:「卿卿,卿卿……」
华瑶的耳尖隐有烧灼之感,更严肃地威胁道?:「我在跟你?讲正事,你?为什么要蹭我?你?再这?样蹭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谢云潇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他的书斋整洁明净,不染纤尘,书架上藏着一大批千金难求的孤本,从策论到?经义一应俱全。世家?子弟多半讲究文墨,谢云潇也不例外。平日里,华瑶在书斋和他讲几句胡话,他置若罔闻,简直堪比柳下惠再世。
而今夜,他竟然一反常态:「我答应你?的事,应当尽数实现。」
华瑶疑惑道?:「你?答应了?我什么事?」
「岱州,」谢云潇抱紧她的腰,「你?中毒的那一天。」
确实,华瑶中毒的那一天,对谢云潇提出了?一些蛮横无礼的要求。谢云潇看在她生病的份上,全都答应了?,虽说这?确确实实是谢云潇欠她的一桩债,但她从没催他还过,他突然提及旧事,必定是烧得不轻。
华瑶扒开?谢云潇揽在她腰间的手。她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谢云潇不动?声色地拽紧她的裙带,「嘶」地一声,扯下一小块布料。
华瑶扭过头,正要骂他,他含糊不清道?:「一念之间,一心之意,初为情切,后为情怯,念念无常,处处惜别……」
华瑶真?没想到?,谢云潇烧成这?样,竟然还能当场创作一首情诗。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背,认真?安抚道?:「我不会和你?分开?,只是想给你?找大夫,你?别再费心作诗了?,现在就去寝殿休息吧。」
言罢,华瑶抛下谢云潇,召来了?汤沃雪及其徒弟。
众人经过一番会诊,徒弟断定谢云潇受了?风寒,唯独汤沃雪愁眉不展。
华瑶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甚至怀疑皇帝给谢云潇下了?剧毒。
汤沃雪坦然道?:「殿下放心,真?不是什么大病,烧个两三?天,养一养就好了?。谢云潇的症状很轻,只要喝一两副药,就能活蹦乱跳。」
华瑶问:「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听见谢云潇的气息紊乱,不像是得了?风寒,更像是某种疫病,」汤沃雪如实禀报,「殿下,您需得知?道?,他的武功臻于化境,他的身体远胜常人。他发烧,常人要上吐下泻,他卧床一天,常人会一病不起。他生病两三?日,绝无性命之忧,那京城的百姓呢?不用?我细说,您也明白?吧。」
谢云潇进了?寝殿,汤沃雪的徒弟正在为他熬药,而华瑶和汤沃雪一同站在游廊上,袖袍被秋夜的冷风灌满。
今夜月明星稀,寒鸦绕树,华瑶仰头望着月色,忽觉眼前虚影幢幢。她踉跄一步,手腕无力,挥袖间擦过一根廊柱。她使尽全力,只在柱身留下了?几道?抓痕。
华瑶语调平静:「我也要回房了?。」
汤沃雪二话不说,当即牵过她的手臂:「难道?您也……」
「我不想把病传给你?,」华瑶实话实说,「你?能不能先想办法保住自己??你?倒下了?,其他人的状况就更危险了?,尤其杜兰泽,天快入冬了?,她的身体格外孱弱。」
汤沃雪一边检查华瑶的脉象,一边答道?:「医师的本职,正是治病救人。我能自保,也能救你?们,我不会武功,但我并不弱,殿下,请您放心。」
华瑶有感而发:「我知?道?。」
汤沃雪猜她要提到?戚归禾。但她没有,她只是说:「阿雪意志决绝,硬朗的骨头像凉州的钢铁,阿雪不会武功,但我知?道?,她将来也会是一代英杰。」
凉州位于大梁朝的最北境,常被称作「蛮荒之地」。凉州与?羌羯的战争打?了?许多年,彼此的文化交融些许,渐渐的,凉州人也爱传唱民谣。
华瑶方才的那番话,恰如一首凉州民谣,汤沃雪听完就笑了?:「我不算是一代英杰。」
她半低着头:「我救不了?所有我想救的人。」
华瑶没听清汤沃雪说了?什么。她开?始发烧了?,头重脚轻,如临幻境,此身已不是尘间人,飘飘然似羽化登仙,但她仍然不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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