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认为乌戈利诺对腓特烈的敌意已经影响了他的正常判断,他决定再听听亨利一世亲属的意见,因此第二封信,他拆开了约兰达夫人的。和乌戈利诺的信一样,约兰达夫人的笔迹也有些凌乱,前者因愤怒,后者因悲伤,甚至信纸上还有泪痕,这令英诺森三世对这位不幸的女士多了几分同情,乃至于容忍她明显混乱的遣词造句。
阅读约兰达夫人的信有些艰难,但他还是从中提炼出几个关键信息,首先,约兰达夫人肯定了腓特烈和菲利普绝不是凶手,「他们是如此真诚地为婚礼欢呼,并且都因亨利的死悲伤不已」,这一点令他稍松口气;其次,她一再强调她无力且不愿继她的两位兄长后接过十字军帝国的皇冠,也不愿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们接过,「上帝对我们曾经杀害基督徒的罪行仍未释怀」;最后对于那位在婚礼上成为寡妇的保加利亚公主,她表达了对她的疑虑和怀疑,认为她同亨利一世之死未尝无关,即便她真的无辜,她也不希望她在成为她的嫂子后又成为儿媳,她不认为这桩婚姻能得到上帝的祝福。
实不相瞒,英诺森三世也认为让外甥迎娶舅母多少有些不太合适,哪怕这位舅母还来不及和舅舅完成事实婚姻,不过哪怕那位保加利亚公主真的涉嫌毒杀亨利一世,为大局考虑,他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追究他罪责,至少也要等到收复耶路撒冷后。关于怎么处理玛利亚,他打算再参考一下玛蒂尔达的意见,因此第三封信,他拆开了玛蒂尔达的。
和前两个人相比,玛蒂尔达的信件内容情绪稳定得多,在读完这封信之前,他根本想不到她会带给他怎样的震撼:前三分之一部分,她阐述了亨利一世的死亡现场并再次强调她的丈夫丶哥哥以及那位保加利亚公主都不是,亨利一世的死纯属过于兴奋导致的不幸悲剧,英诺森三世基本打算采用她的解释,倒不是因为完全相信了她的论述,而是确认这是对亨利一世后事最合适的处理方案;中间的三分之一,她分析了现在的东欧局势,尤其是稳定保加利亚局势从而能令十字军快速前往耶路撒冷的重要性,英诺森三世频频点头,内心对玛蒂尔达的欣赏和喜爱越来越深,她果然和她父亲一样是十字军的忠诚战士,对比起来,约兰达夫人实在太懦弱和不识大体了,然而就在他对玛蒂尔达的喜爱和欣赏已经达到最高峰时,玛
蒂尔达话锋一转,表示为了十字军的大局,她愿意在现在和腓特烈离婚,从而令他可以和保加利亚的玛利亚结婚稳固亨利一世死后出现权力真空的东方局势。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还想要离婚,快一年的时间都不够你们萌生出爱情吗!英诺森三世在心里疯狂尖叫,他一点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与此同时,对于乌戈利诺的指控,腓特烈与菲利普合谋谋杀了亨利一世,他也生出了一丝怀疑,如果腓特烈是想要取代亨利一世的地位,那他确实有动力谋杀他,毕竟西西里毗邻巴尔干,他完全可以有效地统治十字军帝国。
带着这丝怀疑,他拆开了最后一封信,腓特烈的信,如果他也表示了愿意离婚和再娶的心,那他真的要考虑一下调查亨利一世的真实死因了。此时已经是深夜,另一位枢机主教见圣座迟迟未眠,不由心生忧虑,然后在他打算提醒英诺森三世应当就寝时,他却看到英诺森三世神情轻松,如释重负:「拉杜夫。」他叫他的名字,「你立刻将我的谕令送到君士坦丁堡去。」
1213年5月,当英诺森三世的使节终于抵达君士坦丁堡时,城内的所有贵族都在金角湾翘首以盼,简要的问候后,便应该是作为使节的拉杜夫主教宣布英诺森三世的谕令了:「圣座为康特涅的罗伯特和保加利亚的玛利亚颁下了赦免令,但他同时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他希望亨利一世的亲属们能够采纳这个建议。」来到大皇宫后,拉杜夫主教说,他的表情也有一些微妙,「圣座充分理解约兰达夫人不愿儿子过早结婚的心愿,他也同样理解夫人对接过皇冠的顾虑,如果夫人确实不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也同意由其他人代为履行职责。」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玛蒂尔达身上,或者说她身后那位和她有些相似的红发青年身上:「比如英格兰女王,此前的战役中,我们都相信英格兰女王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东方的局面,未来待女王陛下收复耶路撒冷,她也需要一个帮她稳定东方局势的盟友,既然如此,不妨由女王的亲属来承担这份责任,正好,陛下最亲近的男性亲属就在十字军中,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呢?」
第110章
承诺他跪在她脚下,看起来比他们结婚……
「正好,陛下最亲近的男性亲属就在十字军中,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呢?」
玛蒂尔达最亲近的男性亲属,她能有几个男性亲属。。。。。。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玛蒂尔达身后的菲利普身上,后者也明显陷入怔忪中,好一会儿,还是最关心玛利亚婚事的约兰达夫人反应过来,她左看右看,几乎是迫不及待道:「如果这是圣座的安排的话,那真是再英明不过了,当初正是女王的兄长将那个女孩从保加利亚带回来,如果他们能够结婚的话,这不正是上帝的安排吗?」
从约兰达夫人的角度,只要不让玛利亚成为她的儿媳,她对她到底和谁结婚并没有异议,毕竟放不放弃那顶被诅咒的皇冠是一回事,保不保留他们家族在东方的其他领地优势另一回事,如果这个人选是菲利普,那就代表英格兰女王和西西里国王仍然会为十字军帝国提供支持,而这正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玛蒂尔达才回过神来,她盯着拉杜夫主教,实在不明白英诺森三世怎么就想到让菲利普和玛利亚结婚,她试探性问道:「这是圣座的安排吗?他读了我的信吗?」
「圣座读了你们所有人的信。」拉杜夫主教道,听懂玛蒂尔达的暗示,他刻意加重了语调,「圣座还提醒您,他是不会同意您的建议的,他认为您或许对您的丈夫宽容过度,这同样不是他乐见的。」
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婚!玛蒂尔达心头升起一阵火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道:「我需要和我兄长商量一下,我身边需要一位我绝对信任丶不会背叛我的骑士,我不希望他去守护别人。」
「但亲爱的,你打算怎么嘉奖你最忠诚的骑士呢,我想像不出有什么比一顶皇冠更贵重的奖励了。」腓特烈忽然说,他往玛蒂尔达的方向挪了挪,侧过头注视着她的脸,因为体型的差距,她的整个人都几乎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中,「所以,你为什么不同意呢,这难道不也是一个能让我们都高兴的结局吗?」
他离她最近,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神变化,是的,抛开私心不论,这个安排确实对所有人都好,尤其是对菲利普,他原本只是一个没有领地和爵位的私生子,现在却可以一跃成为巴尔干的主人:「我不能接受这个安排。」玛蒂尔达沉默不语时,菲利普忽然道,他看了一眼玛蒂尔达和腓特烈,又很快将目光移开,「我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也没有立下令所有人信服的功勋,我配不上这顶皇冠。」
「如果圣座认为您能够承担这样的重任,亨利一世的家属也没有异议,那这顶皇冠就属于您。」拉杜夫主教道,意识到他不能在短期内劝服他们,他决定暂退一步,「不论最后接过皇冠的是谁,你们都必须在六月之前确定,再晚,十字军就需要在巴尔干又度过一个冬天,拯救耶路撒冷已经刻不容缓了。」,
「你也给圣座写了信吗?」
人潮散去后,玛蒂尔达立刻问,腓特烈看着她,不甚在意道:「当然,你能给圣座写信,我也能给圣座写信,现在看来,圣座对我的建议更感兴趣,他采纳了我的。」
「为什么?」
「这个结果难道不好吗?」腓特烈反问,「如果攻打保加利亚的计划与我无关,我或许真的会接受这个提议,但既然我策划了这一切,我就不能成为最大的得利者,约兰达夫人觉得她的儿子不能承担这样的责任,我们就换一个。」他轻轻呼了口气,「我还是很在乎你的感受的,至少我选择的对象不是我的亲信或者某个和你素昧平生的贵族,而是你的哥哥。」他看向玛蒂尔达的眼睛,那目光中颇有几分玩味意味,「所以,你现在在愤怒什么,因为你哥哥和那位保加利亚公主要结婚了,所以你没有办法离婚了吗?」
他看到她脸色惊怒,知晓他猜准要害,暗笑之馀,又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明来由的失落,至少在现在这个微妙的节点,「离婚」不再是他们的共识了。好一会儿,玛蒂尔达才再开口道:「我只是不想和她成为家人,她杀了亨利一世,还是借你和菲利普之手,我现在不对她动手只是因为我需要去耶路撒冷,她能杀第一个丈夫就能杀第二个。」
「那为什么你觉得她和我结婚没有问题呢?」腓特烈问,意识到这个答案很可能对他自尊心有所伤害,他立刻转移话题道,「你这么不相信你的哥哥吗,第一次,他可能因为对她的真面目不够了解错信于她,但在弄清楚亨利一世的死因后,他还会对她可能的阴谋毫无防备吗?从那位公主的角度,她没有任何动力谋杀他,相反,她需要讨好他,依附他,和他生下孩子,因为她需要一个能帮她复仇的丈夫,也需要一个和你消弭敌意的机会,如果她是你的嫂子,她的继承人是你的外甥,你还会坚持报复她吗?」他语调稍低,「她是被我带回君士坦丁堡的,阿拉伯酒也是我给她的,他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补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