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烟只好用手机与孟斯奕交流。
「你发烧了。」
「不碍事。」
「孟叔叔,您是不是觉得只有死了才算「事」?」
隔着屏幕孟斯奕都能体会到小姑娘炮仗一样的语气。
黎烟在换鞋子的间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孟斯奕:「楼上书房有退烧药,我去给你倒水。」
孟斯奕坐在她身边换鞋,同样也压着声音,嘴角留有轻微弧度,病容使之显得牵强:「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
低弥的音量落在耳边,叫她起身时手再次不小心擦过他的,身体有一刻变为导体,触通了电流。
黎烟有些不自然地拨弄一下头发。
小姑娘难得露出一丝笨拙与慌张,叫人几乎觉得不可思议,她一向是人际关系中的上位者,应对任何人都游刃有馀。
可不必点破。
孟斯奕先从玄关走进屋中,回到三楼书房。
阁楼的窗与那本日记都已被他合上,说实话,孟斯奕并不知是该感谢那阵不知边界的风,还是责怪。
可若感性替代理智,他想他是庆幸的。
无论黎烟对他生出的情愫是否「成熟」,他卑劣的为她的心动感到开心。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他有一种类似于无疆之休的夸张感觉。
退烧药在书柜最下边的抽屉里,孟斯奕抠出一粒正准备吞下,黎烟便端着一杯温热的水走进来,递到他手中。
「你应该去床上休息。」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某个炽烈的夏。
那个夏与这个冬一样有漫天璀璨的烟火,只是生病的人换了一个。
第一场烟火他萌生不合时宜的心思,第二场烟火知晓了她的。
半刹那间八万春,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运这东西。
黎烟盯着孟斯奕把药吃下。
「孟叔叔,你今晚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从前他的眼睛温和静默,有一种微雨洗山月的清明。今日静默之下却似有一座喷薄欲出的火山,那团火仿似是要烧点什么。
「有吗?」他又喝一口水,欲盖弥彰。
火焰仍然静默燃烧。
一滴温热的水沿着男人的下巴流经颈脖,最后落入毛衣深处。
她盯着水的痕迹,「有。」
原来少女的躯壳之中也可以装下一具侵略性的野兽,那只野兽此刻想扯断毛衣的线头,用厚重血腥的舌尖舔舐潮湿的水痕,就像电影里的狐狸舔舐纣王血淋淋的伤口。
男人回视她。
「我最近时常想起你小姨,她生前很向往哥伦比亚大学,却碍于身体原因一直搁浅。」
黎烟收回目光,并未因话题的跳跃感到疑惑,声音像秋风扫落叶那样轻:「小姨的遗憾可不止这一个。」
孟斯奕将空玻璃杯放下,靠在躺椅上垂目。
「其实你也
该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客观来说,国外学艺术的土壤更加肥沃,所以你不必局限于北城大学。」
孟斯奕的话点到为止。
他故意失手,放掉了些什么。
而在黎烟的视角,则是孟斯奕默认了她的疏远,甚至为她的疏远铺下一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