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知阖了阖眼,话语间有些无力,「她要做什么事,是她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不该干涉。」
他复睁开眼,不愠不火地道:「走吧,去见见司徒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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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璋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见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自己,心中感到疑惑,步子便也迈得快,等到了大堂,看见主座上的人,这才清楚夫人不来接自个儿的缘由。
沈鹤知静静地坐着,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一张清隽出挑的脸,被烛火映照,漾着一层浅金色的细芒。
他面上一派平和,长眉下那黑沉冷冽的眼睛,却暗藏锋芒,似乎能在倏忽间洞穿人心。
光是简单的对视,都让司徒璋生起了畏缩的念头。
跟他相比,他的夫人显然也不好受,见他回来就迎上去,不安地唤道:「相公。。。。。。」
司徒璋勉强地朝她笑笑,说:「你先下去,我跟沈大人说两句。」
他的夫人面带担忧地离开。
司徒璋把堂里其他下人也一并撤下去,等安静了,才主动开口,恭维道:「沈大人今日来此,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沈鹤知不理会他这些话,只是问道:「听闻司徒大人在占星问道一途上,很有研究,我今日来此,便是想请大人为我算一算。」
司徒璋一怔,随即开口道:「大人想算什么尽管说,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为大人解忧。」
沈鹤知玉白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人的心尖。
他久未开口,司徒璋因紧张,呼吸都有些不畅,试探性地抬头,猝不及防就对上一双黑沉的眼。
沈鹤知笑看着他,冠玉般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影影绰绰,透着股阴沉。
他的嗓音冷意森然:「我想请大人算算。。。。。。你这条命还能活多久。」
司徒璋神色慌张,差点连站都站不住,只颤抖着声音道:「大丶大人这是何意,下官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沈鹤知冷眼看他,「当今之世,各地官吏早已贪墨成风,不知司徒大人可有耳闻?」
司徒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还是强撑着镇定,只是额头上的薄汗还是出卖了他。
他牵强地笑道:「此事臣当然听说过,也为之感到不齿。」
「哦?」沈鹤知挑眉,似乎来了点兴味,「那司徒大人京郊的那座宅院,想必也是有人为了陷害,所以特地赠予你的吧。」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桌面上尚且温热的茶盏,评赞道:「司徒夫人泡的一手好茶,方才我与之相处时,听她说你们夫妻二人情深,就是不知,她若得知你在京郊「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女,是会欣慰丈夫仁善,还是——」
剩下的话他无须再说,因为司徒璋早已跌坐在地,身子瘫软有若烂泥,他嘴唇张了又张,好半晌才涩着声音道:「是皇上派大人您来的吧。」
他垂着脑袋,眼睛却不知该往哪处瞧,显然是知道自己已是那砧板上的鱼,不消多少时日就会落个头断血流的下场。
沈鹤知对他的愚蠢感到些可笑,说道:「若是皇上下的命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怕是早就送大理寺鞫谳,以重罪论处了。」
司徒璋死气沉沉的眼睛生出些光亮,他抬头看着主座上的清癯男子,喃喃道:「那丶那大人今日来此,究竟是。。。。。。」
沈鹤知开口道:「我听说,你为了治愈贵妃体疾,请了贵人为其抄血经。」
「是。。。。。。」司徒璋把不准对面人的心思,回答的声音也小得很。
沈鹤知不与他卖关子,直言道:「既是为了治愈贵妃体疾,何故要外人来抄这血经,大皇子出身高贵,又是贵妃亲子,由他来抄,亲自孝敬母亲,不是更好?」
他含笑问着司徒璋:「司徒大人以为呢?」
司徒璋看着他的笑,只觉得满身血液发冷,结结巴巴地道:「可丶可贵妃娘娘似乎觉得公主更合——」
「司徒璋。」沈鹤知叫着他的名字,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你看得不够清楚。」
「这世上多的是想攀鳞附翼,博取荣华之辈,可真正得偿所愿的,又有几个人?你也不睁开眼看看,你攀上的主子,现在是什么处境。」
「一个失了势的皇子,跟一个深居后宫的女人,就算他们耗尽心血,竭蹶从事,你觉得,他们又能走到哪一步?」
「天道昭彰,虽不容妄说,但新帝登基之时,他们凭高贵的身份,保有一线余息,可得苟全,可司徒大人你就不一样了。」
沈鹤知从座上下来,踱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一脸颓然的司徒璋跟前,「新帝即位,戕杀官吏之事,自古有之,您觉得,合阳公主会求她的兄长饶恕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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