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句话倒是没说错,正如柳相闻跟沈鹤知遭人眼热,柳玄灵与秦香絮也是京中贵公子们渴求的正妻人选,因而他们四个人聚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注意。
从刚才起,已有很多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了。
柳玄灵自然不畏惧这些视线,毕竟要比射箭,她跟弟弟又不会屈居人下,真会为箭术而蒙羞的,显然只有眼前这个只会说空话的沈大人而已。
她想,虽然她会让他难堪,可这归根到底只是件小事,沈鹤知又不会为此与她拼命,她最多回去挨父亲一顿责骂而已。
方才那些女子说的话她头尾俱全地听到了,也许从前,她们会觉得弟弟不如沈鹤知,但今日后,至少在箭术一技上,她的弟弟会让沈鹤知输得体无完肤。
然而,事实却远非柳玄灵幻想中那样。
沈鹤知轻轻地搭箭拉弓,相貌柔柔弱弱的,动作也是柔柔弱弱的。
他似乎对射箭不甚在意,但在箭矢离弦那刻,却遽然抬头,将方向对准柳玄灵。
柳玄灵再一次对上他那双黑沉的眸子,这回,她看到的不再是死水般的平静,而是深冬覆雪的彻骨冷意,让她呼吸一窒,如坠深渊。
杀意在沈鹤知眼底毫不留情地倾泻,铺天盖地的,让人步履维艰。
柳玄灵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一线寒芒逼近。
柳相闻惊叫:「姐姐,小心!」
柳玄灵回过神想躲,已是来不及,冷锐的箭破空袭来,风似乎都受其威压,隐约有鸣泣之声,箭越近,那冰冷刺骨的杀意便
愈发明显。
但柳玄灵最终还是没有死。
因为箭矢只擦着她的脸而过,断去颊侧碎发少许。
碎发飘散在空中,宛若无所依的浮萍,眨眼间便气息断绝,消失不见,再难寻觅。
柳玄灵说不出是心中是震骇多,还是惊恐多,但当她抬头去看那玉人般清冷秀雅的人时,只发觉喉头微涩,根本无法言语。
沈鹤知将弓箭重又送还李成手中,对那头的柳玄灵微微颔首,学着柳相闻方才所说,也来了一句:「让柳小姐见笑了。」
笑,她现在哪里还笑得出来。
柳玄灵身子一抖,竟然发现有些腿软。
秦香絮发现她身子不稳,及时扶住,问道:「你没事吧?」
她见柳玄灵仍旧心有馀悸,出口安慰道:「沈鹤知毕竟不会射箭,差点伤到你也实属正常,不过还好你无事。」
不会?他是哪门子不会?柳玄灵劫后馀生,只觉庆幸。
若非她是柳同怀的女儿,若非现在是在大庭广众,就凭她方才所感受的那股冰冷杀意,她毫不怀疑,沈鹤知会将她射杀,就像射杀一头牲畜一样毫不犹豫,冷漠又无情。
从前听说沈鹤知贤名,柳玄灵是不信的,她不信这虚薄浮华的人世,会有人高风亮节至于如此地步,就像是不受凡俗所扰,无所挂念的神佛一样。
但如今,柳玄灵明白了,沈鹤知不是悲天悯人的神佛,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鬼,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一个视生命于无物,生杀予夺全凭心情做主的怪物。
他有着世间最诱人信任的好相貌,却也有着一副最冷血的心肠。
这样的人能在官场纵横捭阖多年,毫无政敌,难道。。。。。。
柳玄灵不敢再想了,她堪堪扶着秦香絮的手,有些虚弱地讲:「多谢公主。」
秦香絮不明白她安慰后,柳玄灵的脸色怎么反而更苍白,便朝柳相闻投去求救的视线。
柳相闻从她手中接过柳玄灵,歉疚道:「姐姐身子不适,我便先带她回去了。」
秦香絮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强留着人家,便挥挥手,叫他离去。
他二人一走,秦香絮便也没有再多待的理由,她本就不爱抛头露面,一时兴起想学个射箭,师傅也早早就走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为明日养精蓄锐。
秦景跟姚文心他们在另外的猎场,皇兄他们也都在那边,因而在这里,秦香絮的地位算是最高,她要休息,又有谁敢拦呢。
秦香絮睡到了天黑的时候才醒,醒过来后,她下意识地便掏了掏枕头,从里头拿出那香囊来。
她最近每日除了睡觉,睁眼便是练习女红,如此下来,都快要成习惯。
秦香絮坐在床上,她刚刚睡醒,乌发如瀑般铺洒在身后,领口也稍有不整,白皙精致的锁骨平直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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