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油烟机的背景音轰隆隆的,裴野把蔬菜倒进锅里,哗啦一下沸开,顿时掩盖了手机发出的声音。
裴野拿起铲子:“这段时间声哥经常会头痛,每次头痛发作,他的记忆好像都会倒退一点,其他方面也是……他现在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爱和我说话了。”
电话里又传来另一个男声:“那他现在的智识,相当于什么水平?”
是闻序。
裴野隔着一整个厨房,向外望去。
客厅里所有玻璃和陶瓷制品都已经换成了塑料或者打不碎的一次性制品。地上新铺上了一块毯子,傅声正坐在上面,把积木慢慢堆叠起来,拼凑成城堡的形状。
裴野转回头。
“大概像幼儿园水平吧,我不知道。”他说。
电话里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闻序道:“裴警官,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只要你需要,我立刻帮你联系重山医院,联系我那位医生朋友。”
裴野怕太久不动糊锅,铲了几下锅里的菜,然后放下铲子,漫不经心地擦擦手。
“治疗能达到什么效果?”裴野问。
闻序:“我不是专业人士,没法夸下海口,不过有一点他们向我保证过,想要维持傅警官现在的状态还是没问题的。喝了那个药,万一真的变成婴儿一样彻底无法自理的废人,和死了没有区别,甚至生不如死,到时候你只会更难做。”
裴野转动旋钮把火调小:“……好。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电话里闻序似乎还有很多劝说的理由,却被统统堵住了。
他哽了哽:“裴警官,我不是非要干预你什么——”
裴野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盘子:“我知道。”
照顾傅声起居这些天,基本的家常菜他已经得心应手。裴野加了调料,在锅里最后翻了翻,关火,把菜盛进盘子里。
电话里的闻序:“我感觉你最近状态很怪,裴警官。压力太大的话可以和我们说说,遇上这种事不能全指望自己一个人扛着。”
裴野淡淡的:“嗯,我还好。你们不用像临终关怀似的,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干嘛,有事我还不知道向你们求助嘛。就这样吧,我得叫声哥吃饭了,啊。”
说完他干脆地挂断电话,走出厨房。
客厅里,傅声盘腿坐在地毯上玩得不亦乐乎,琥珀色的眼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上下睫毛又浓又长,在侧颜延伸出上翘的弧线。
裴野在他身旁蹲下来,撑着身子坐在地上。
傅声不看他,专注地摆弄玩具积木。
裴野拿起其中一块,递给傅声:“这个放在屋顶的位置,屋顶。”
傅声没接,继续调整积木房子的架构,拼了又拆。
客厅里只有积木哗啦啦的碰撞声。裴野摸摸傅声的头发:“小声,吃饭了。”
傅声眼睛眨也不眨,用力把两块积木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裴野又道:“小声,我是谁?”
傅声停下来,鼻子短促地吸了口气,像猫儿嗅某种气味。
饭菜的香味飘过来。他转过头向厨房的方向看去,又面露迷惘。
“是妈妈做的饭。”傅声呢喃,“妈妈,在哪?”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看着裴野的脸。但是裴野心里清楚,这些日子傅声已经把在厨房做饭的自己当成了兰矜,在他的认知中,或许在厨房给他煮饭的人一定就是妈妈。
裴野决定转变思路:“妈妈来叫你吃饭啦。再不吃饭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