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白话果然叫李宿听懂了,不再说旁的,当即起身双膝双手着地跪行三步,竟向他行了个大礼:“幸叔与将军对我的恩情,定不会忘,只求来日能够报答一二。”
幸景彰略微一愣,而后抚了抚他的头,才将他扶起:“你可想清楚了?那并不是件易事,读书不过是个开始,想来往后阻碍甚多。”
“想清楚了。”他回答地利索,却不叫人觉得轻率:“不怕阻碍。”
“好小子,”他们这一通叙话,菜一上桌,幸景彰拍了拍他的肩道:“那明日便随我去见钱老。”
夜里李宿回了家,自上次幸叔来过后,家中除了婆婆外,其余人对他的态度似乎都发生了些变化,其实李宿面对这样的态度,有些不自在,更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故而还是在店里吃晚饭,只请他们无需管自己。
但今夜回去余氏竟还未歇下,还在李宿的房中坐着,似在等他。
李宿见到她也很意外,露出笑容来:“娘。”
“回来了?”余氏原本正出神,听了响动才拿起那身给他新做的冬衣:“快来试试。”
李宿依照余氏所言,脱下原来身上那件,换了这身棉袄,正整理间,母亲的手忽然按在他肩上,先一步帮他理了腰带,又蹲下身为他理了衣摆。
李宿记忆中几乎从未感受这样的温情,一时手足无措,又后知后觉很开心,倒是余氏并不以为意,还问他:“听说你前日给那老婆婆买了个手炉?”
李宿颔首:“婆婆有时洗衣,手都冻僵了,前些时日又一直在咳。”
“她到底是个外人。”余氏眉头一皱,但思量一瞬,到底并未多说什么,“你得记着,你与我们还有你哥哥弟弟是亲的。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李宿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婆婆与两位兄弟还有父母都一样,刚想再说话,余氏却已帮他理好衣着,又退开两步,兀自点了点头,开口道:“你看,换身衣服就好看了,现在你和你哥哥弟弟多像?这才是一家人。”
说罢又问:“幸大人可同你说过何时去钱府?”
“明日。”李宿才答了。
“我的儿啊,这可是你的福气。”
余氏终是笑了,轻轻握住李宿的手。从前因为惧怕,又生出厌恶,倒是有些生疏了这个儿子,未曾想到他居然结识了幸家的二君,能为夫君的仕途添得助力,从前的不满在这几日似乎都尽数消散了,余氏越看他越顺眼,温声细语地叮嘱:“明日可要好好的,不要露怯。”
李宿感受着母亲掌心的温度,这便更久违了,叫他心绪波动得很厉害。但好在还能平稳答:“孩儿尽力。”
“这才是爹娘的好儿子。”余氏宽心些,又同他说:“明日娘给你熬碗二陈汤提神,喝了再去。”
屋内只点一盏灯,昏暗得很,李宿抬眼看向母亲,发觉自丹州来安都后,家里落魄,不再似之前有众多仆妇服侍,许多事都要她亲自操持,是以她脸上也平添了许多细纹。
不由心疼娘亲,李宿张唇欲言,又听她说:“乖儿,若你得了钱大人欢心,还是也想法子叫他将你哥哥弟弟都收为学生吧?他俩比你聪慧些,往后定有造化的,有那个机会,也能帮衬你许多……”
李宿静静听着,没有答话,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接着就是李瑞的喊声:“娘!娘!”
余氏听到唤声,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再没看一眼李宿便往外走去。
屋内顿时又只剩下李宿一人,只听得外面闹声不断,过一会儿后,李宿终是起身,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新衣,又吹熄了只剩半截的烛火。
黑夜中,对话声模糊地传来,或许是从小和狼群一起生活的缘故,他的听力很好,所以其实就算遮掩住门刻意压低声音,他还是能听见。
“娘,我的冬衣呢?”
“你不是有一件了吗?”余氏“嘘”了声:“小祖宗,别吵醒了你两个哥哥。”
“怕什么?他们都睡死了!我就是还要,他都有件新的,那个野人还给大哥买了新衣,我也要,娘!”李瑞气呼呼地说:“而且往后他和大哥都有学上了,就我没有?我也要上,你去跟爹说啊!”
“你现在还小,而且家里现在本身就难……”
“上次那个人来看野人,不是送来很多东西吗?”李瑞才不听这些到底,直接开始撒混:“我不管,我就要新衣就要上学!就要就要!”
又是对话的重复,循环来去。
“好。”但最终还是有人妥协了,余氏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
过了会儿,伴着风吹声,一道女声的叹息也送到李宿耳边:“虽然你们是兄弟,但为何这样好运的人不是我的瑞儿呢?”
李宿闭上了眼。魔·蝎·小·说·MOXIEXS。。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