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糊涂油蒙了心,一心想成为裴秉安的妾室,他无奈之下,终是将她的姓名记在了裴家族谱上,只是因为国孝,他们不曾办过婚仪,也没有经由官府办理婚书。
当时,她原以为是个无法补足的遗憾,如今想来,这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现在,爹娘遗留的三处宅院,数十间铺面,千亩良田都已到了她的名下,她是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拥有丰厚家资,馀生再无所忧。
知道她在裴府做妾的过往的人寥寥无几,她可以如苏氏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也可以再嫁个门当户对的年轻郎君,做当家理事丶受人敬重的正头娘子。
她是一个自私自利丶贪图富贵的人。
当初婶母将她远嫁到甘州,她便是听信了她说的那夫家有权有势,家财万贯,可没想到,她嫁的丈夫却是一个无耻好色丶一事无成的纨絝。
成了寡妇之后,她在夫家受了不少磋磨刁难,她便写信向他求助。
她的心中,既有对他的几分爱慕,又看上了他的高官厚禄,于是便以两人年少时相识与宋家的恩情相逼,想方设法要留在裴府。
他为人厚道,一心为她着想,让她住最好的院子养病,为她请最好的大夫看诊,可她却为了一己私欲,害得他夫妻失和,府宅不宁。
她动了动唇,想将心中的愧疚对他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下去。
她不能说。
如果他知晓了她是这样一个矫揉造作丶心思恶毒,表里不一的女人,该怎样看她?
「家产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多请几个护院为你看宅守门,若是你的叔父婶母再来无理取闹,你便打发人来找我。」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深沉的嗓音,打断了纷乱的思绪,宋婉柔猛地回神,手指不安地攥紧了绣帕,胡乱点了点头。
「好的,大哥,我知道了。」
处理好了婉柔的事,裴秉安没再多留片刻,便放心地大步离去。
只是,翻身上马之后,他本想要回裴府,青骓却像不明白他的命令似的,径直疾奔到了校尉胡同。
暮色四合时,月亮已升至半空,清朗月辉洒满大地,苏宅的大门清晰可见。
想到苏氏马车上的厚礼,还有她不日将要去徐家探望,裴秉安的眉头,便几乎拧成了一团。:
胡同里的青石板路,他足足来回踱步了半刻钟。
途经那熟悉的苏宅门前,想上前叩响门板时,却因没有合适的理由见她,怕引起她的厌恶与反感,他每次踌躇几瞬,不得不黯然收回了手臂。
不知何时,胡同外传来肃然有序的规整脚步声,一队金吾卫士兵巡视城防,从此地经过。
为首的杨百户,发现胡同里有个形迹可疑的人,霍然一挥手喝停,提着长枪,迈开大步朝胡同里走来。
只是,刚一走到近前,清楚地看到裴秉安,四目相对片刻,他不由一愣,忙拱手道:「见过裴将军!」
他军职低微,按理来说,无缘能够亲自见到上将军,但他却确确实实认得裴秉安。
他的兄长曾是裴秉安麾下的一个无名小卒,几年前,征伐西金时,兄长战死沙场,朝廷曾给了杨家一笔一百二十两的抚恤金。
而因担心有人克扣银两,裴秉安亲自将抚恤金送到了杨家,看杨家贫困,租的宅院屋檐漏雨,厨房米缸空空,他妥善安置了杨家老小,让他们不再饱受风雨凄苦。
彼时裴秉安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扬,亲眼见到裴将军,他虽气势严肃威冷,却爱兵爱民,仁心仁义,这不由让杨百户心生敬仰。
因此,当长到十八岁,可以应徵入伍时,他通过了金吾卫的考核,成为了他麾下的一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