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三人在接触负责谈判的辽国官僚后,皆认为通过挑衅方式,使辽国主动全面开战的首要目标失去了完成的可能性,这才丝滑无比地转舵,开始追求难度更小的次要目标——要好处。
正所谓此消彼长,因粮于敌。孙子言:
「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萁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要到就是赚到。
至于同辽国开战的事,不要紧,官家手里从来不只抓一副牌,肯定还有其它招,用不着他们操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官家打出去的另外一副牌里会把他们给卷进去啊!
时间拨回一刻钟前。
张熙对自己此行是来蹭功劳的定位很有认知,楚云阔和章衡还在那商量怎么和对接的辽国官员套套近乎,最好是像富相昔日那般打动对手,套到谈判底牌,掌握主动权,他就横刀膝上在一旁烤肉,充当最后的屏障。
只是这烤着烤着,他翻肉的手就不动了,慢慢地按到了刀柄之上。
油脂被高温逼出,落到下方的木炭上,不仅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还制造出呛人的烟气与强烈的焦糊味。
楚云阔与章衡二人被呛得打了个大喷嚏,章衡本来还想调侃张熙是不是呆了,不然怎么能把肉烤糊,抬眼望去却见张熙一副蓄势待发的警惕模样,登时把话憋了回去。
楚云阔到底是亲历过战阵,哪怕只是当个督军兼后勤没见过血,也不是章衡能比的,见状迅速走到张熙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张熙眉头微蹙,聚成一个小黑点,带这些不肯定说道:「我也说不好,但我感觉这动静不对,心里头直发毛。还是招聚人手,有备无患。」
哪怕是有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护身符,但终究是身处敌境,再小心也不为过。将自己性命使命都寄托于敌人守规矩,那才是最为愚蠢致命的。
楚云阔自打走上官途就一直和行伍之人打交道,似这种将兵心血来潮却真的应验的事不知听了多少,写了多少,审了多少,半分不敢怠慢,当即以主使的身份开始收拢己方人手,叮嘱做好最坏的准备。
章衡虽然不明所以,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办,自己一个外行就别瞎羼和进去跟着捣乱。
眼看着张熙整个人越绷越紧,赶忙先把快要烤成炭块的肉串从碳上移开,想了想又开始入帐翻找,末了递给张熙一张弓,两壶箭。
这都是他展现射术之后,那些钦佩他的辽国官员贵族主动送给他礼物中的一部分。
自己也戴上护臂,收拾成利索模样,开始张弓热身。
结果等着楚云阔紧急安排好一切之后,入帐见到的就是两位小老弟全副武装的模样,不由微怔。
好么,当使臣谈判硬是弄出枕戈待旦的架势了。
而且张熙你怎么回事?你小子居然把胸甲穿了一路!钓鱼都要戴头盔的想必就是你这种人吧!
虽然相信张熙的直觉,但那只是有备无患,楚云阔内心还是更偏向于只是虚惊一场的。即便出乱子,也不至于威胁到他们这些使者的性命。
毕竟本朝武将个个顺服,绝对不会和唐时的李靖一般玩军事独走,把他们当唐俭坑。
就算是玩军事独走了,此地也属于辽国腹地,四周均有藩屏,大军是无法长驱直入的。
假使真发生了不宣而战的事,他们了不起被驱逐出境,顶天了如苏武一般被拘禁嘛。
楚云阔很快为自己的判断付出了代价。
本朝的确没有战神李靖军事独走把他们当唐俭坑,但有胆大包天的皇城司把所有人的性命压上赌桌来一场豪赌。
对事态持相对乐观看法,拒绝了张熙让甲的楚云阔因为是此次出使的主使,被辽人重点照顾,在一声莫要走了那宋国刺客的大喝中中箭落马,要不是张熙在侧,眼疾手快把人给捞了起来,恐怕会落得个被群马踏成肉泥的悲惨死法。
辽人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万分狂躁,半点不问,照面即动手,那也就没什么保持冷静,克制行为,查明原委了。
再耽误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
张熙率先张弓还以颜色,喝道:「辽儿动手了,随本将杀出去!」
射中楚云阔的那一箭原本应是冲着胸口去的,但万幸射手的射术有些潮,只钉在了肩胛骨上。
楚云阔强忍住胸中气血翻滚,撅断了露在外头,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的箭杆,举起旌节附和张熙的声音道:「杀出去!」
章衡闻言终于醒过神来,开始引弓连射,他也聪明,虽然只是第一次经历战阵,但却有着擒贼先擒王的先进思想指导,尽挑的是那盔甲鲜明,发号施令的。
前几日未曾展露的骑射于此时轰然倾泻,凡弦响时,必有一人中箭,很快让他们直面的辽人指挥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