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下去,沉默了片刻,又追问道,「然后呢?」
「我受了重伤,差一点死在那里,而他……」
玉昭顺着谢岐的话,慢慢问道,「他……他怎么了?」
谢岐沉默。
片刻后,他道,「他死了。」
玉昭怔了怔。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其实谢岐对尉迟信并没有多大恨意。
虽然后者总是想杀了他,但是出于他的角度,他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他甚至,有一点可怜他。
他只是西凉家族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私生子,其实只要他想,他可以不必把这些沉甸甸的命债扛在自己的身上。
他本可以富贵闲人过一辈子,可是他还是回来了。
选择了拾起弯刀,将矛头对准他。
杀尽西凉王族,谢岐不后悔。
因为有朝一日落入西凉的手中,他们也是一样的下场。
他没有想到,最后尉迟信会选择单枪匹马地挑战他,没有带任何人。
而出于对他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他不顾周平等人的阻拦,选择接受了他的挑战。
戎马数十年,比起长安的尔虞我诈,他内心深处更喜欢在西境肆意挥洒血泪的日子,与尉迟信的对战,让他恍惚中有一种阵前点将的错觉,他似乎找到了从前纯粹的一些东西。
赢就是胜,输就是死,没有中间地带。应该一直就是如此,就该是如此。就算是死,这才算是一个将士,最光荣丶最不留遗憾的归宿。
他与尉迟信战了足足一夜,彼此之间用的都是最传统最正派的剑术。
他们过了数不清多少招,从夜半战到天明。
双方都没有保留,没有顾虑,筋疲力尽,但也酣畅淋漓。
当东方第一缕曙光到来的时候,尉迟信力竭,先一步倒了下去。
彼时的谢岐也摇摇欲坠,他扔下剑,看着尉迟信栽倒在地,抖着手,往怀里摸索着什么,心中一惊,以为他临死前要放暗器与自己同归于尽,但他也没有任何力气去阻止了。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纸,将黄纸贴在自己的胸口,便再也一动不动。
谢岐擦了擦嘴角的血,一步一步走过去,试图抽出他手里的黄纸,但是没有成功。
他握的很紧。
第二次,谢岐用了力气,才从他的手里将黄纸抽了出来。
他拿到眼前,一看。
是一张药方。
药方上的字迹娟秀,秀美隽永,因为尉迟信攥的死紧,已经染上了斑驳血迹,像是暴殄天物的绝世名画。
谢岐看着黄纸上面熟悉的字迹,整个身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