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雁回竹春里陪娘亲和嫂嫂住,她就再没见过卫柏了。搬出颖王府,生活终于平静下来,也没人逼她立刻去掖庭。除了时时记挂还在狱中的兄长,暂时再没什么波澜。直到今日祭礼,终于又见到了兄长。见他气色尚好,她稍稍放下心来。
而卫柏……一直没机会与他单独说话。他似乎,也不再分神看她。
也好。
顾雁上完香,怔怔看着粼粼水面,恍觉隔世。耳旁回荡着礼曹官吏的声音。那人正在诵读祭文,颂扬父亲如何安定江州,功绩非凡,如何值得后人敬仰,值得朝廷追谥「忠武」。
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就像眼前东流不息的河水,一去不返。
河流之下,暗潮汹涌,激浪滔天。而她,只是水中一块抱着家人取暖的顽石。
至于未来……未来还长,好好活着,努力活着,总归有希望。
顾雁正出神想着,忽听旁边「扑通」声响。台下传来惊慌呼喊:「殿下!」
她忙转头,见卫柏竟突然倒在了台上!
刹那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跳也停滞了一拍。
她再回过神时,几名宿卫已闪身站到昏倒的颖王身旁,警惕观察四周。百姓们惊见变故,慌乱起来。台下其他宿卫迅速收拢,开始疏散百姓离开。陈翁奔至台上,跪在颖王旁边,脸色苍白:「殿下心疾发作了……快,快来人,送殿下回府!」
颖王很快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顾雁惊愕地站在祭台一角,握着娘亲的手,看眼前慌乱的人群。她踮起脚,想看清卫柏到底怎样了,但他周围站着层层叠叠的人,她根本看不清。
车驾来到祭台下,一名宿卫背颖王迅速上了车。马车疾驰而去,沿官道奔进城门。顾雁只觉心跳杂乱无章,脑中也塞进无数乱麻。怎会这样?怎会这样!他的心疾怎么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一名宿卫来到顾家人面前,恭敬一礼:「顾侯,请随我返回狱房。二位夫人,顾娘子,突生变故,还请尽快上车返家。」他回身让开,指向另一辆祭台下的车驾。今日过来时,便是神鴞营宿卫驾车来接的她们。
「好。」顾雁匆匆点头,扶着嫂嫂和娘亲下台上了车。
兄
长则跟那名宿卫上了另外一辆车。
——
很快,颖王心疾发作,不省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梁城。顾雁进出巷子时,听到好几名百姓聚在一起聊这事。
已十多天了,颖王昏迷的消息越传越烈,竟没半点好转的风声传出来。
顾雁紧攥着手。
那天一直没看清楚他到底怎么了……想去看他,哪怕一眼也好……这念头愈发剧烈,以至于她整日寝食难安。
可她现在又算什么,凭什么进颖王府探望……从头到尾,她与他,莫名其妙相识,不明不白相处,纠缠着折磨着,直至现在,两不相干。
几度忐忑,几度犹豫,又几度退缩后,她愈发难以安眠。今日她本出门采买,可走出小巷时,听到有人说:「颖王昏迷这么多天都不见好,难道治不好了?」她心脏猛然一缩。终究,鬼使神差般地,她走到了颖王府门外。
记得五年前的某一天,她就像这般,在颖王府门外徘徊。看着门口雕像般的宿卫,尽管她现在已认得这些面孔,她还是很犹豫。
算了,回去吧。
顾雁手挎竹篮,刚转身走了几步,忽听背后传来呼唤:「顾娘子?!」
她回头,见是严义骑马停在门前阶下。他翻身下马,自有宿卫上前牵马。严义大步走来,诧异打量她:「顾娘子,你怎到这儿来了?」
顾雁涨红脸,举起竹篮:「采买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