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大半。」
宋婉抬头看着天际昏黄的云彩,眼神渐渐弥散,强行牵扯的嘴角也同夕阳一般慢慢下落。
这一年,她名义上的丈夫,同行的好友,苦寻不得的师兄,日思夜念的师门,皆宛若握紧在掌心的流沙,任凭如何用力的挽留,也不可阻挡的和着掌心的鲜血一同流逝。
想到这,宋婉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无所有。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命也,时也。
但,还好,自己还有一些气力,拿得动药囊软剑,便西去燕州,以身耗命展尽平生所学,再点燃一场大火罢。
西行路途艰险,三个月后,宋婉带着一群
无处可归的女子进了城门。她要在战场后建妇难营,便去燕州城内一处小破庙求了一支签。
不出意料,是下下签。
接手破庙的是个身高体壮的流浪汉,他头次见城内有这么秀致的姑娘家来求签,一时起了性子过来偷瞄一眼宋婉手中的签,不由大笑:「你真真是个好人,不长命啊。」
听了这话,宋婉也不恼,将签放回签桶中,轻声回:「谬赞。」
她这一求就是求了七次,连续来了七天,流浪汉都眼熟宋婉了。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城中来了个妙手回春的女大夫,就是眼前跪在菩萨面前姑娘家。
最后一次,流浪汉忍不住了,他问:「这一次,你就不怕无功而返?」
「怎么会,」宋婉许下心愿,慢吞吞道:「每一次,我都得到了想要的。」
她的欲念,在跪在这里时,已经得到实现。
「啪」
签子掉落,宋婉捡起一看,眉眼不自主地显着一丝笑。
流浪汉放好今日给菩萨采的花,凑过来一看:「嘿,心诚则灵,姑娘你对那些人有交代了。」
「也多谢你了,没有把我总是求下下签的事情捅出去。」
临走时,宋婉从袖中取出几枚鲜果放在了流浪汉的破烂被褥旁。
连续求得七日的上上签,是宋婉与上面打的赌。
那日后,妇难营建起来了。
燕州战火硝烟不曾停歇,妇难营不仅是女子的容身之所,还成了她们的学习之处。宋婉白日随将军出征施治伤员,晚上回营中教女孩们习字读书,还有如何处理刀剑伤口。
这之后愈来愈多的伤者得到及时的救助,大家伙也看到了建营的好处,先前对宋婉一行人的鄙夷逐渐化解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中。
夜里,自发送人的女孩子问:「宋大夫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来了燕州这个民不聊生的地方?」
宋婉将伞轻轻靠向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们,她自己半边肩袖落了一层薄雪。
她不答反问:「既然知道燕州这个地方,你们又为何随我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