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这不是你该说出来的缘由,」孙大人看着孙阅古无意识缩起的臂膀如同鹌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都二十又一了,阅古,怎还如此天真?!」
「你与爹爹说食君之禄,甘为君死,可你走不到天上人跟前,死和活可有不同?」
孙大人说完,也不由想到自己,重而沉地长叹一口气,眼角湿润。
官海浮沉,底下一介臣子犹如一滴水,纵心怀济世之心,却难抵身后巨浪,反抗还是顺从,不过都是做了竹简中的一笔墨。
那白玉砌成的九级台阶,顾多少贤人奸臣,都得踏着权柄而上。
「可我愿做凡尘泥,不踏寻月台。」
孙阅古平静地说完这句,目光灼灼。
寻月台是圣君赏赐大功臣或高品级官僚的地方,哪怕登上一次,足以保此生荣华富贵,时岁无忧。
孙大人看着阅古,见他说这句话时脊背悄然挺直,透过那双眼眸,他似乎看到从前,不免有些恍惚。
静寂,良久,书房才传来一句:「罢了,世道会教你如何抉择。」
孙阅古走出父亲的书房,待门在掌中轻轻阖上后,方才挺起的腰杆一下子微微弯了下去。
他站在屋檐下,昂起垂了一天的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
垂眸见脚底万千尘土,才敢诚心观心中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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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孙家已经与宋女医退婚了?」
梁恒不经意的露出惊讶,故作疑惑地重复一遍白芷的话。
「…正是。」
白芷坐在宋婉身边,低头道:「孙家派来的仆妇说孙二公子心中已经另有佳人,那与宋家多年前的口头婚约便不再作数,他们给了退婚书,就这么走了。」
宋婉这一边静默不语,起手沏了杯茶小口品着,动作悠哉。
反衬得其他两位时不时瞥过来的神情有些畏怯,一时间氛围有些焦急沉默。
大致明白两个人的不自在,宋婉放下手中的瓷杯,看了看白芷,又转头看向梁恒,神色自若地说道:「既是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听她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显然紧张的神色松了下来,各自舒了口气。
梁恒收回目光,掩唇轻咳一声:「对,从前不重要,心有志向之人该把握当下才是。」
白芷:……
「娘子说的对。」
梁恒起身,从容说道:「好了,该问的都问完了,应去下一场了。」
「宋婉,你随我去吧。」
「是。」
白芷跟在宋婉身后,悄摸问:「娘子,你又要出去啊?」
宋婉点头:「嗯,有些事情要去办。噢,忘记与你说了,我眼下跟着梁大人做事,不能常常留在家里。若有人来求医,你看着情况,在力所能及的拿着我的药箱去看看,不能治的,留了条子待我回去。」
「嗯?!」白芷又惊又怯:「奴可以吗?」
「有何不可?」
宋婉轻轻挑眉:「我认真教了,你随在我身边日夜学了,那些皮毛之病当然力所能及。」
说着这些,宋婉不免笑了:「你的师父可是宋婉啊。」
她的声音沉着自信与温柔,垂落的目光柔和有力,像水一样无处不在地包裹着白芷,令小姑娘悬起的心慢慢归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