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翻找不到自己的帕子,才想起似乎在梁恒那里,她只好拿着袖子擦去小姑娘满脸的泪。
车轮撵在石板的清响渐渐远去,宋婉想起今日遭遇堪称波折惊险,说给白芷这丫头,估计孩子晚上要做噩梦。
宋婉轻柔擦去白芷的泪痕,摸摸小姑娘的鬓角:「别哭,走再远,也会回来的。」
第5章
榴月天儿转热,将至卯时窗外便透亮。
宋婉留居的院子是从前住客手上盘下的,院内无甚绿植,唯白墙黑瓦爬满碧绿的藤蔓,延伸至板棂窗外的短廊,明晃晃日头下垂落万千新绿。
一派好气象。
院里白芷起了个早,热了水给宋婉晨洗。她把正懵着的宋婉拉到铜镜前坐下,手巧地给宋婉飞快绾了同心髻,缀珍珠后压。没等宋婉净手完毕,白芷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套新裙,抱在怀里乐呵呵地站在一旁。
宋婉眼瞧着这小孩过于积极,把手上的葡灰色折枝牡丹褙子搭在素桁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问:「白芷你今儿怎么了?」
不仅起得比平日早,还神采飞扬,宋婉觉得十分新奇,难不成白芷有了什么高兴的事要告诉她。
「娘子,」白芷笑眯眯走过来,细致地给宋婉穿好牙白色如意蝶纹三褶裙,问:「昨夜送小姐回来的是哪家公子啊?」
宋婉:
她放下瓷杯,任由白芷折腾,待穿好衣裳,便拿过案上放着一卷医案轻敲白芷的前额:「无论是谁家的公子,都与你家娘子毫无关系。」
说到这句宋婉忽然想起昨夜梁恒说的话,平民女医与王府世子本就相距如银河。
看着白芷委屈的神色,她以为这丫头没断念想,肃容道:「那公子是大理寺少卿,朝廷从四品官员,与我们身份天差地别。不多时我便要去大理寺,你若不愿去就安心待在家里,切莫多言。」
白芷闻言愣了神,听到大理寺便心惊肉跳,别说县官她素来不曾见过,这鹤京的朝廷要职官员她光是听娘子的一番话,便有些害怕。
「是…」
食完早饭,白芷备好宋婉准备带去大理寺的行囊,一个人呆坐在院里短廊下看着窗前看医书的娘子。
宋婉今日见起得早,便开始重整师父早年留下的医案,先从残卷重抄在书卷上,再细细辨认内容,回忆师父遗语,一番下来颇费心血。
晨风微凉,宋婉拢起衣领遮风,抬眸时无意瞧见窗外发呆的白芷,她停笔思忖片刻,许是刚才自己言辞有些严厉吓到这孩子了,便出声喊了白芷到跟前来。
她把荷包放在案上,弯着眼眸看向白芷道:「见你在家无事,夏日街坊最热闹,你去临花道逛逛,看有无合适的花种绿植栽到这院子里。馀下的钱便去胭脂铺用吧。」
白芷攥着荷包,嗫嚅着:「娘子,我…」
宋婉见她这样,轻笑出声:「去吧,我很快便能回来,等小暑便带你去城外潭拓寺耍玩。」
说完她便又专心到眼前的医案去了。
白芷听着宋婉的话,更觉愣神。
宋婉坐在案前,铺纸研墨。透窗的明亮阳光被分隔为细长的光束,从地板延伸到宋婉牙白色的裙角,再攀上她沉静的眉眼,明暗间潜藏不为风来的温柔。
原来她的娘子已经长得那么大了,从前以泪洗面的宋婉好像彻底消失在了那一钵黄土里。
白芷舒了口气,放好银钱:「那奴婢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