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英猜到他们是谁了。
哑然失笑,这郭洋倒算是条汉子,藏在九霄山的虎威残部还算军纪严明。却不知他们口中的小郭将军又是谁?莫非是……
正思索着,身形魁梧的军侯已走了进来,在她左边半蹲下,攥住她胳膊往下捋,挤出血来,取出木碗珍惜地接住。
「我有几千兄弟感染疫病,不得已伤了姑娘性命,冤有头债有主。」程军侯一边接血,一边低声喃喃道。
舜英张了张嘴,嗓子干哑得像公鸭:「喂,慢点抽,有吃的没拿点来。」
「还有——要不要谈一笔交易。」
程军侯似是没想到,她都落到这副田地了,还如此气定神闲,惊得一哆嗦,木碗晃了晃丶溅落几滩血。
舜英眼前一阵阵发晕,胸口恶心欲呕,强撑着笑道:「我有法子,让你们得到足够的药材,只要带我去见郭洋。」
程军侯抬起头看着她,双眸亮了亮又黯淡下去,依然低下头去,不紧不慢地继续挤血。
「无论你是谁,我都不想听了。咱们虎威军,被骗了太多次……」
「郑载弘说好要养着咱们,却一边给送粮草,一边劝郭将军悄悄解散了,他想法子替咱们遮掩。」
舜英暗叹,他没有骗你,他是真的想保全你们。
「十年前,小郭将军上山来,说时机到了,从营中抽了一千五精锐,却一去不复返。」
十年前,龙川湖暴乱。
「一天又一天,短吃少穿缺药,刚进来的两万兄弟,剩下不到一万。五年前,小郭将军忽然带了四万新兵进来。」
「老幼妇孺都有,有的是受龙川湖起义牵连之人的家属,有的是大汛中无家可归的人。」
「小郭将军说,现在沪国是郑载云在主事,他快当沵州刺史了,往后兄弟们不会再短缺了。」
果然是郭皓,舜英试探着问:「那你为何说,又被骗了?」
「五个月前,小郭将军上山,说认识一位萧二郎,得了一种治疗时疫的药物,他想利用疫病来襄助起义。郭将军本是不答应的,说伤阴骘,耐不住郑载云一直催,只好派人去……果然找到了。」
「先头几个月,他们给的药有用,近半个月突然就不管用了……我们又被骗了。」
程军侯结接了满满一碗血,递出去,却不再继续取血。而是替她草草包扎了一下,拿出个馒头喂到她嘴边。
舜英正思索那萧二郎又是谁,饿了许久丶也不客气,咬了满满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往洞内方向偏了偏头:「多谢,我的朋友们怎样了?」
「姑娘好定力,末将佩服」,程军侯幽幽道,「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吧?有官身,替翊王做事?」
舜英不再咬馒头,注视着他:「你们这次行动,瞒着郭洋的吧?她们究竟怎样了,还有几个男的呢?」
「她们身手太好,抓住后灌了迷魂药,只是睡过去了」,程军侯顿了顿,眼中忽绽出一丝快意,「女的可以犒军,男的全都杀了!」
蓦地,一股怒火和着剧痛,从胃腹直冲头顶,舜英偏过头,喉咙喷出一股热流,正是方才咽下的馒头,不偏不倚尽数喷在他衣上。
袍泽的死丶挚友即将遭遇的悲惨摆在眼前,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曲意斡旋。
「你们这些禽兽!」尖声怒吼着,她偏过头,狠狠一口咬住程军侯手腕,那是她脖颈能伸长的极限。
程军侯拼命往外扯,非但未让她松口,反带着一块皮肉被扯下。衣上秽物和血混在一起,贴在身上又热又黏,吃痛的他不作多想,捏拳就冲舜英脸颊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