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见布局已定,知道他不过说些难听话发泄,于是沉默了半晌后说:「陛下若是需要,臣陪着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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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四,元旻同时收到顾星阑的邸报,以及玉衡的密信飞报。
灾民骚乱,巡按使遇刺,还有——
舜英在中元夜出走,五天后出现在燮陵城外时,已深陷谵妄丶执意南下……
玉衡尽量轻描淡写,可她那样坚韧的心性,都精神失常了,受了多少罪可想而知。
他当时就红了眼,带上虎符,一声不吭策马冲向太尉府。
还未出宫门,元璟和卢照仪领着三五十名官员在门口跪成几排,很光棍地说:「陛下要去太尉府调兵,就先从众臣的尸身上踩过去。」
顾星阑那个老油条,给他发邸报的同时,原模原样地丶先给元璟和卢照仪各发了一份。
他当然不能从忠臣的尸身上踩过去,只能勒住缰绳,在宫门下与他们静静对峙。
煎熬四个时辰,他进退不得,几近疯癫。
幸好此时,一声唿哨在远方响起,从柘枝城归来的开阳,飞驰而至。
元旻当然知道,发兵意味着什么。
十九年前发兵灭国一次,是沪国屡屡犯境为自己招来的灾殃;
九年前,龙川湖暴乱后的血洗,平民和基层官员里抱有复国执念的人已被清除;
如今,广大沪南百姓都已归顺大翊,只有一小撮往日的沪国权贵在兴风作浪。本可徐徐图之,若贸然发兵,祸延全境,伤的是大翊国民。
如果新帐旧帐一起算,这是第三遍屠杀。
君之视民如犬马,则民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民视君如寇雠。
如此乱世,若百姓视君如寇雠,到最后,除非屠尽沪南两千万人,得一片鬼域。否则,沪南与长流川以北的国雠家恨再难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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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一片空荡荡的疆土做甚」,桂花树下,元旻支颐歪坐着,摇晃杯中酒液上漂浮的桂花,「可那不是别人,是阿英和阿旭啊……」
元璟扬眉,宽慰道:「陛下不是把开阳也调往沪南了么,他那队人都是高手,个个以一当百,还有何不放心的?」
元旻摇头:「不是我调去,是他主动要去沪南道,说来奇怪,他也是沪南人……」
飞廉七星,天枢丶天权是原隐蝠卫成员,摇光是他与舜英一起在灵昌收的,而馀下的,开阳丶玉衡丶天枢丶天玑四个由舜英单独收编的,居然全是沪南人。
元璟自顾自干了一杯酒,幽幽道:「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吸引着与沪南有关的一切,靠向阿英。」
元旻一愣。
元璟举了举酒杯,不等他回应,一杯又一杯下肚,朦胧醉眼忽然亮出一丝意味深长。
「陛下相信宿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