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瞪了她们一眼,冲进舜英房间上下左右逡巡,只见窗子从里面闩住,床褥丶被子整整齐齐,好似从未住过人。
「褚姐姐是自己走出去的。」三人正疑惑着,少年的声音突然在楼梯上响起,元旭正拉着掌柜进来。
掌柜擦了擦冷汗:「昨晚小的值守,大约是三更,看到了你们说的那位夫人。她脚步很轻,要不是出门必须经过柜台,根本发现不了。」
「小的想着中元夜,出门不吉利,就喊了两声,她也不搭理我……现在想来还瘮得慌,她那眼睛直勾勾的,步子也轻得没一点声……」
「小的吓得赶紧顶上大门,上楼来敲几位贵客的门,敲了几声没人应。念着这日子不好,老敲门晦气,就下去了。」
玉衡后背起了层冷汗,一拍脑门:「对啊,我昨晚似乎睡得特别沉。」
天玑抽噎道:「大约是三更,我刚去看过她,回来打了会儿盹……就那会儿。」
「还是不对」,天璇摇头,「在座诸位,夜半值守多少年了,几时困得打盹过?」
「既是自己走出去的」,元旭沉吟道,「不如咱们下楼守着,指不定她自己回来了。」
此话一出,天璇天玑死死盯住他,目光令他不寒而栗。
玉衡不置可否,目光在房里细细搜索,忽然盯住卧榻,一个箭步走过去,抽出一物。
「她走出去时,绝对不是清醒的」,玉衡沉声断定,「这把剑是王上所赠,她从不离身。」
玉衡从枕下抽出的,是一柄软剑,银白如月,剑身刻着两个古篆——飞廉。
。
月亮静静悬在头顶,又大又圆,红得滴血。
天空黄中透红,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热烘烘的干风,裹着碎石和沙尘拍到脸上,带来浓郁的腥臭和腐败味。
她睁开双眼的霎那,肩膀丶腹部丶腿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茫然看去,右边肩膀以下光秃秃的,肚皮横向豁开,流出来的肠子拖在外面有些发黑,左腿膝盖以下也没了。
刚刚意识到自己腿没了,站不起来,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厚厚一层黏腻,褐色的血浆没过脚背,她伸出仅剩的左手撑地,却按在一个僵冷湿滑的东西上。
定睛一看,那是半个脑袋,撒了一地黄黄白白的浆子,眼睛和嘴巴都惊恐张开,表情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她的拇指正按在暴突的眼球上,无名指和食指伸进了尸体嘴里。
她听到自己发出男人的哭嚎:「栓子!」
仿佛被她这一声哭嚎唤醒,周围的雾又散了些,放眼望去,全是破碎的遗骸。
一条腿丶一只手丶几粒眼球丶半截身子丶七零八落发黑的内脏丶头皮上连着一蓬乱发……
腐臭味越来越浓郁,她张口想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肠胃只剩空荡荡的烧灼感。
一个小男孩匍匐着爬过来,满脸黑灰和凝固的血,徒劳捧起她流了一地的肠子,眼泪鼻涕齐刷刷往外流,那张歪瓜裂枣的脸更丑了,却怎么看怎么亲切。
她听到男孩压低声音啜泣:「二哥,都死了,咱们村出来的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