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彬抖得像筛糠一样:「陛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我……」
元旻不置可否,直勾勾盯着他,若有所思。
元昙忽然上前两步,挡在冯彬身前,稽首大拜道:「求陛下饶他一命。」
冯彬怔住了,伏在地上的头竭力仰起,看向前方那个红色的背影。
元旻唇角弯了弯:「七妹妹有何见解?」
元昙认真思忖片刻,再拜:「其一,十一王子虽为质子,战事却非其父挑起,杀之无用。」
「其二,大翊丶北宛承平二十馀年,皆因其已故先父与父王达成的盟约,十一王子更是陛下的姑表血亲,杀之不祥。」
「其三,上天有好生之德,南方水患泛滥,恳请陛下姑且留他一条性命,权当替百万灾民祈福。」
元旻笑意更浓了,一瞬不瞬盯着跪成一排的他们,思索了片刻:「那便依七妹妹所言,权当替沪南道积德吧。」
冯彬呆呆看着元旻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瘫坐下去,冷汗浸透了衣衫。
「陛下仁厚,不会轻言杀戮」,元昙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他,软声劝慰,「十一王子,擦擦汗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冯彬讪讪拿起丝帕,刚贴到脸上,就像被烫到般移开,咬唇盯着丝帕上从自己脸上擦下的污渍,双颊通红。
元昙不以为意地笑了:「千金之躯一时落魄,必不愿为外人知晓,是阿昙不懂事了,先行告退,王子请自便。」
说着站起来,敛衽一礼,袅袅娜娜走远了。
冯彬目送她走远,继续看着丝帕发呆,帕子的一个角上,绣着一丛幽兰。
发了一会儿呆,他在下摆上擦干净手,叠好丝帕丶珍重地藏进袖中。
第51章行沪南
真可谓,福无双至丶祸不单行。
沪南道的萝州,自五月中旬便开始下暴雨,片刻不歇地下了十多天。
五月二十八,元旻在龙门行宫收到急报,萝江水位暴涨丶洪涝大发,沿途堤坝尽皆被冲垮。
萝江是萝州境内支流最广的一条主河,其流域覆盖萝州约四成土地。这一场水患,上万顷良田被淹,近三百万人屋宅被毁丶无家可归。
五月二十九晨,元旻发圣旨八百里加急,命萝州刺史组织疏浚洪水,并开萝州各府库,搭建收容所丶施粥赈济。
当天下午,又追加一道圣旨给护国公郑载云,命他向沪南道各州府徵调赈灾粮饷。
同时,他任命征和九年的文状元顾星阑为沪南道巡按使,与内都水丞舒湛南下救灾。两人除必要的吃饭睡觉外,不断换乘快马,昼夜奔驰,终于在六月初六赶到沪南道首府,萝州燮陵。
舒湛到任后立即组织萝州境内的外都水丞着手掘渠引流丶疏浚河道。顾星阑则驻点萝州刺史府,监察和调配沪南道赈灾粮饷。
六月十二,翊王收到顾星阑发来的飞书密报,下令六王弟元旭再赴沪南,代国君犒赏赈灾有方的沪南官员,慰问灾民。
六月十三,大朝会散后,元旻独自站在大庆殿巍峨的螭陛上,透过五色冕旒,注视着一行又一行的臣子鱼贯而出,怅然若失。
走出后殿,春羽迎上来询问:「陛下,六王子的车驾已在南薰门外整装待发了,是否相送?」
步履匆匆的君王步履一滞,猛然抬头,转了方向飞快走向南熏门,眼眶微微发红。却走了没几步就停住,深吸一口气:「不必,回上书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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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国东线,南下的官道上,徐徐行驶着一队人马。队伍居中的元旭年方十七,骑在高大的白马上,风吹过额发,他远眺前方丶目不斜视,已有些稳重姿态。
他的身后,是一辆驷马并骖的奢华安车,车身由花梨木制成,长一丈二丶宽一丈,朱色车盖丶车帏,珊瑚色垂檐,*两角各挂着一串风铃,随风漾起阵阵悦耳脆响。
车内用水精帘隔开内外两间,槅门旁一只小巧的三角铜香炉,缓缓流出月麟香的白烟,紫裙女子支颐坐在侧面,欣喜地看向掠过窗外的葱郁稻田:「原来,翊东粮仓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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