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族,首推武氏,然而武家已算是元旻的半个母族,亲上加亲有些浪费,所以不会是武灿。
剩下崔氏和宣氏,元旻对崔氏是有心结的,况且以崔长治的孤直禀性,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愿崔氏女再入宫闱。
那便只剩宣氏,首鼠两端的宣氏此次下了重注,必定会千方百计去维系。
历代君王,无论是多爱从寒门擢拔人才,轮到联姻结亲,总还是撇不开世家大族。
阿七面前有一幅画,前些日子崔夫人归葬后,宫人清扫浮玉宫时,她跟去发现了这幅画,知会过冯太后便拿了回来。
泛黄的绢帛上:榴花连天如火如珊瑚丶灼灼照眼明,绛英片片飞落,少男少女策马扬鞭,一日看尽升阳花。画上两人的面容栩栩如生,颊生双晕丶笑靥如花,正是青春年少丶鹣鲽情深的元珙和崔采薇。
画作一侧,用簪花小体题着几句诗:银瓶欲上丝绳绝,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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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舍王城山高千仞,苻洵扛着锄头铁锹,在山顶寻了块平整处,一点点掘土,直到挖出个长五尺丶宽三尺的深坑。
银线蝴蝶香囊丶被砸碎的骨灰坛丶苻沣赠他的错金短刀丶纯金长命锁丶芙蕖簪碎片丶泛黄的小像……
一样样放入坑中,双手捧起一抔又一抔土,撒落丶掩埋……
他忽然全身一颤,奔入坑底,拿起错金短刀和长命锁擦拭干净,又轻轻拿起那张小像丶放到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用铁锹撮起一锹土丶盖下,再一锹……掩埋完成后,小心翼翼在坑顶种上一棵玉兰树苗。
蚩越从身后走来,柔声说:「诃那,入冬了外面风大,回屋去吧。」
苻洵笑了笑:「外公,种好这棵树就回去。」
蚩越走到他对面,满眼心疼看着清瘦的他:「三月三就要进神庙受册封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该忘的就忘了吧,往前看。」
苻洵微笑着抬头,注视着他:「外公,倒不是忘不忘,我只是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害死了娘亲?」
蚩越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别想了。」
苻洵笑容不减:「就在昨夜,我终于想清楚了。」
蚩越一愣:「谁?」
苻洵含笑,走慢慢走到他对面,靠近他……
伸手,重重一推。
老朽的躯体如一段枯枝败叶,飘摇着坠下山崖,山顶传来苻洵声音,带着泪意丶癫狂的大笑——
「就是外公你啊。」
「还有你们的王,蒙舍王丶巫王……这巍巍王城,这十万大山,都是困死她的凶手。」
苻洵回到蛊王宫,蚩越并不喜欢使唤仆婢,所以一路并未有人察觉。他进去柴房,解开一捆捆柴薪铺在地上,然后拖着一具身形与他相似的尸骸回到卧房,将一盏又一盏油灯打翻。
最后,点燃一枝蜡烛,缓缓举起,浅红的火苗像薄纱,一经舔舐上布幔立即蹿高数丈,盘上木质的门窗丶屋梁,疯狂肆掠着,不到半刻已膨胀成汪洋大海。
北风哀嚎,熊熊大火发了疯似的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吞噬着一切,蛊王宫丶蒙舍王宫丶巫王宫丶整个蒙舍王城……
苻洵不紧不慢走下山去,身后烈焰滔天,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迎着北风,一步又一步,往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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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急报——」信使连滚带爬扑进上书房,「蒙舍国突发山火,绵延数百里。」
元旻惊得站起来:「火源何处?」
信使摇头:「蒙舍国与世隔绝,无法进入探查,但观其方位,大约是蒙舍王城。」
元旻瞳孔急遽放大:「天枢玉衡!」
「天枢,我记得你姓孟,祖上是随太祖西渡的羽民,身负神鸟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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