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痛苦地闭上双眼。
「此两跪,乃为父母尽孝之举,无关国体」,元旻平静地站起来,话音掷地有声,「至于谋害丶逼反之罪,实不敢当,国公就算在此了结了晚辈,未做之事亦是不敢当!」
崔长治冷笑:「好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其二,采薇与先王相交于微时,被冯姮一搅合,末了末了,好好的原配结发成了小妇妾婢,若能将她以王后之礼与先王合葬,你我之事还有商榷的馀地。」
元旻凝视他半晌,缓慢而坚决地摇头:「世间安得生死两王后,晚辈如此行事,将家母置于何地?恕难从命!」
崔长治勃然大怒,高喝:「好个有情有义的四王子,若非你是冯姮所出,老夫倒有些钦佩了,来人,送元旻殿下!」
第28章十万大山困我身
门再次打开,仆人端来一方托盘,上面两杯酒闪着幽冷的琥珀微光。
崔长治端起其中一杯倒进案头一盆寒兰,不到半刻茎叶焦黑枯萎。
再端起另一杯递到元旻面前:「老夫感佩殿下为人,却隔着血海深仇,就在此送殿下一个体面吧。」
「崔长治,你敢!」阿七撕心裂肺地呼喊,扭身想挣脱出去,却被死死钳制,只能徒劳哀求,「不要喝……」
崔玄仁叹了口气,眼神悲悯:「姑娘,情深不寿啊。」
元旻回头看她,眼神有些说不清的孤寒萧索,笑容苦涩:「家臣所为皆听命于晚辈,还请国公莫要迁怒于她。」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霎时,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阿七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张了张嘴,喉咙却哽住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泪流满面。
这个曾寄托了她所有景仰丶所有倾慕丶所有梦想的人,这个泰山崩于眼前仍面不改色的人,这个无论何等绝境都能踏出生路的人。
就这样,再次倒在她面前。
如此轻易,如此潦草。
阿七肝胆欲裂,趁两肩压制一松,挣脱钳制扑上前,紧紧攥住元旻的衣袖泣不成声。
崔长治静静注视着她,似有所感。
只见她缓缓站起来,满脸泪水盯着他,被捆缚的身子无法行走,却重重一歪丶用头撞向他,张嘴就咬,像是拼着一死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几块肉来。
旋即,她后颈一痛,僵麻的感觉霎时传遍全身,她眼前一黑丶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
黑,好黑。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充斥潮气丶腥臭味丶腐烂味。
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像苟延残喘的呼吸丶像垂死挣扎的哀泣丶像脓血滴落丶像□□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