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洵低头,轻声说:「一独活,二相思,三七情,四忘忧。」
阿七不解其意。
「独活丶七情丶相思,都是人间至毒」,苻洵抬头合眼,感受着越来越凉的夜风,声音轻得像叹息。
「独活者,味觉丶嗅觉丶视觉丶听觉丶触觉渐失……如被关在一个无限大的虚空寂无之中。」
「相思者,如同情蛊,服下之人一生便只能念着一人,一旦心悦别人,摧心伤肝,却迟迟不能死去……就是姐姐手里的这个,娘亲当年终究不忍对父王下手。」
「至于忘忧,我已用过。」
阿七听得入神,问:「如何?」
苻洵唇角浮现一丝柔情:「曾有一人,不因我丑陋丶肮脏丶残缺丶卑弱而心生嫌弃,反而护我丶怜我丶疼爱照拂于我,我却怕她记得我曾如此不堪过,于是算计她喝下『忘忧』。」
「此后她脑中所有关于我的不堪记忆都消失了,幸此药于躯体无碍,也不知她若知晓,会不会原谅我?」
阿七温声宽慰道:「令兄疼你至深,如此小错,定会原宥。」
苻洵的笑容似乎明快了些,阿七不知为何也松了口气,想了想提醒道:「还有七情呢?」
「这最后一种,七情,本想在寨子里等四殿下归来后再说」,苻洵看向山下,「他也快回来了吧?」
阿七心头一动,眼睛猛地睁大:「一种无色无味无知觉,却能将情绪对五脏六腑的伤害放大到极致的剧毒?」
苻洵道:「第一次见殿下,我提出与他做个交易,完成后我任他处置,他拒绝了……」
阿七心中有一丝不祥预感,怔怔看向他。
苻洵笑容不减:「我让他帮我杀个人——你们现在的王,也对,无凭无据他如何信我?」
阿七震惊得睁大双眼:「这毒与你,与元琤……」
苻洵点头:「六年前父王战败,我还在升阳作质子,为了活命,与元琤做过一个交易。」
阿七悚然震惊:「你将『七情』给了元琤。」
苻洵侧头看向山下,万家灯火如缀在山上的一片星河,却寻不到哪一盏是为他而亮。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道:「如今,是时候让他知道了。」转身走向山下。
阿七心中不祥之感更浓,追过去劝阻:「你当时是无奈之举,现在何必再告诉他,将自己搭进去自寻死路?」
苻洵背影一滞,却没有回头。
阿七眼中涌出泪水,大喊:「不要去!」
苻洵唇角扬起一抹笑,继续慢悠悠往山下走去,夜风萧萧,送来他的声音——
「曾经,我只想和母亲永远生活在渝安那个小屋子里。」
「然后,我挖空心思,只想得到父王喜爱。」
「后来,我无底线丶无操守,只想在升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