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四个月。」
翻来覆去到天快亮才勉强入睡,朦胧之间,一声大笑突兀钻进睡梦。
「……何况殿下母子待她恩重如山,莫说只是赠她簪子,即便是即刻要了她的人丶要了她的命,她也绝无半个不字,你可敢试试?」
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瞬间清醒。
他再也睡不着,推开卧房门走了出去,在墙脚找到扫帚,生疏地打扫起来。
老太看了他一眼,眉眼愈加温和,也不阻拦。喂完了鸡,又颤巍巍地往外走去,走到很远地方的田埂停下,弯下腰慢慢拔草。
。
灵昌庆云巷,洛川别苑。
锦瑟在精致的紫檀月洞门架子床上醒来,藕色软罗帐低垂,绣满胭脂色的芙蕖。床的对面搭着一张榻,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鸦羽似的睫毛不断颤抖。
本想叫醒他,却又看到满地衣袍上干涸的血迹,不由打了个寒颤,轻手轻脚躺回原位,动也不敢动。
锦瑟本来叫什么无人知晓,六岁前她沿街乞讨,所有人都叫她「花子」。
六岁后她被一个自称「妈妈」的人养起来,教些吹拉弹唱丶骨牌双陆,还说她是什么「瘦马」,她至今不知好好的人为何被称作「马」。
养到十五岁又换了个名字,叫豆蔻。
后来,她才知道,所有「瘦马」满了十五岁,都会变成「豆蔻」。
那晚,盛装的她坐在倚翠楼的高台上,竞拍初夜丶价高者得。
四周贪婪的眼神像是无数触手,层层叠叠蠕动着伸过来,扒开她衣裙,将她看得一丝不留。
虽早知有这一天,临了还是害怕得打颤。
「二百两!」
「三百!」
「三百五!」
……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五千金!」
四下瞬间悄寂无声。
「她从此只属于我,与倚翠楼再无干系。」
她错愕着定睛看去,坐那儿的是个很漂亮的少年,眼神清澈丶唇若花瓣,只静静坐在那,却总能叫人一眼注意到。而他的孤寒,连环绕他的空气似乎都冷寂如雪。
那少年买下她之后,出门转头就将身契交还了她,这前所未有的大好事让她十分不安,主动问他,是否真的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少年思索片刻,说自己刚修的宅子很空,如果她愿意,可以住进去,只要每天生活得幸福快乐就行了。
她说,自己飘零了十几年,无父母兄弟,除了跟着他无处可去。
于是,她从倚翠楼的豆蔻,变成了洛川别苑的锦瑟。
少年很忙,白天几乎不着家,若晚上回来得早,会与她一起吃晚饭丶喝喝酒丶说说话,然后自己回房独宿。
他看起来是个欢场老手,却偏偏喜欢独宿,从不宿在她房里,只派人每日好吃好穿地供养着。直到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