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十公主和胞兄十二王子的母妃并不受宠,十二王子早早被派去了玄阴山,结识了当时镇守宣庆府的先王,二人虽国别不同,却政见相同丶脾性相投。」
「十公主长大后,出落得如同雪莲花,又能骑擅马,求娶之人从端明门排到柘枝城外,可十公主都看不上。她说,要嫁就嫁一位盖世英雄。」
「后来,在十二王子和先王的努力下,两国联姻结盟,先王作为使者跨越草原到柘枝城求亲,为自己嫡出的五弟元琮求娶十公主,十公主却一眼看中先王的英雄气概。」
「汗王也十分欣赏先王,对他说若娶了十公主,北宛必会倾尽全力让十公主成为王后。又过了半年,升阳传来消息,联姻对象变成了先王元珙。」
「娘娘比先王小十几岁,嫁到升阳才知道,先王已娶了崔娘娘丶儿子都生了俩。」
「一入翊宫深似海,初到升阳时,娘娘文化习俗全然不通。崔娘娘却是先王青梅竹马的原配夫人,出身高贵丶能文能武丶与先王琴瑟和鸣。这样才貌俱全的人,自然心高气傲,对景和宫未免有些……娘娘倒要忍让她三分。」
「后来有一回,娘娘屏退我们,不知同崔娘娘说了什么,崔娘娘便不怎么来景和宫挑事了,人前也待娘娘颇为恭敬,只守着浮玉宫同先王恩爱。」
「先王虽盛宠崔娘娘,却也未曾亏待娘娘,该有的体面尊荣样样不缺,娘娘嫁过来久了,倒也生出些些夫妻情分。」
「过了几年,便有了您和五公主,一胎双生,呱呱坠地时本已日暮,天边却突然绽出万道霞光,正好落到阳华山凰羽寺的屋脊上。那以后的事,您便都知道了……」
元旻敛眉陷入沉思,春羽往外一瞥,起身道:「这些个陈年旧事,殿下若是想听,什么时候传奴婢都成,阿七…姑娘已等了有会儿了,奴婢也该告退。」
「姑姑不必走,有些事,需传她来一并问清」,元旻抬眼看了看湖边,浅浅抿了一口茶,「这茶有些凉了。」
春羽忙说:「秋深露寒,殿下移步书房如何?」
元旻点头道:「也罢,昨晚受了些风寒。」
春羽会意:「那奴婢吩咐小厨房,煎两碗浓浓的姜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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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在八月初回过升阳,受命潜回王宫探查昭王过世的真相。
元旻是从一年半之前开始探查的,阿七多次受命,率飞廉七星屡屡往返两国边境。
她先去了上阳,平西侯府已改换门庭,因三年前护主不力,武家满门获罪丶被褫爵罢官。那血腥的一夜,最终以上阳府边户副都督姜榷率援军击退突袭结束。
可那晚突袭的精兵归属何郡丶率领者谁,至今未有线索,那些人就像凭空出现,屠杀了一场,就消失于世间的鬼魅。
上阳府边户副都督姜榷升了官,成为总都督,授爵平西侯。看似从中获利,他却在升职之后,请命起复武家五郎武焕为边户使,职级仅次于都督。
姜氏族中子弟也并未飞黄腾达,叫的上号的只有鸿胪寺少卿姜环——此次访荣副使,以及洺州刺史姜娥。
她又去了临梁郡,在他们被截杀的那个山坡丶往前十里的沙沟驿,翻出了被暗杀埋进后山的尸骨,未完全腐烂的外袍上绣着「上阳」的字样。
临梁侯裴世安,支持元琤继位的三姓之一。
「除了裴丶宣丶闻三姓,支持元琤继位的世家极多,不必细说」,元旻支颐沉思,「除非那种升迁极快的。」
大翊门阀世家传承千年,盘根错节,数代国君首先学的为君之道,便是在各世家周旋制衡。
昭王自征和七年起,开始擢拔优秀的寒门子弟,并在各郡县开设选文堂与演武堂,三年一文试丶两年一武选。过后十几年,朝中鸾翔凤集,更是涌现大批只忠于国君的纯臣,一时盛况空前。
元琤窃国之后,立即废除了文试武选,底层升迁途径日渐凋敝,唯有攀附世家以求举荐。新政实施仅十馀年,寒门子弟尚未成势,甫一恢复旧制,便被联手排挤出朝堂三品以外。
元琤上位之后,族中子弟多得起用当属裴丶闻两家,至于宣氏与崔氏……
宣氏乃昭王母族,昭王即位后却更器重武氏和崔氏,待宣氏不过平常,宣氏应当只是政治投机。
阿七忽又想到一事,摇头道:「先王入殓之时,元琤围了宫禁丶带了十多名亲随闯入灵堂,是大殿下千里奔袭,杀出一条血路,挺身护在先王灵柩之前。」
元旻瞳孔一震:「闯入灵堂?」
阿七点头:「元琤是想灵前即位,当时在场的,除了太后丶郑夫人丶大殿下及六殿下,其馀几人,包括先王托孤的太傅常大人丶太保林大人丶闲杂宫人等皆已被灭口。」
春羽后怕地喃喃:「娘娘英明,先王发丧之前就将奴婢丶夏兰丶秋菊丶冬雪四人关入一所荒芜的偏殿。」
「过了不知多久,奴婢都不大会说话了,突然有人将我们放出来藏入水缸运出宫外,带出来的包裹早已收拾好了,有金银细软,还有北宛丶荣国丶大翊的通行符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