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鵰有些冷,它忍不住离主人更近点。
「咳咳!」男子低沉乏力的两声咳嗽,刚刚传出,便被风雨无情吞噬。
暗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段冽孤身躺在这偏僻一隅,已有八日。
八天了,没有谁经过,也不会再有人经过。
从前几天起,段冽醒来的时间便越来越少,然后彻底陷入昏迷。
他头总是沉沉的,整具躯体,仿佛困在一方黑暗的匣子里,又像沉在不见天光的湖底。
段冽的人生,似乎总是那么倒霉。
六岁生重病时,他被那些人称作「灾星」,被帝王段询赶去贫苦封地。
如今二十岁的他,依然难逃重复的厄难命运。
十多年过去。
好像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譬如他身边,始终空无一人。
暴雨持续许久,声势终于减小。
淅淅沥沥雨声里,忽然传来一阵雨打芭蕉的脆响声。
鹰鵰陡然惊醒,它警惕地睁圆豆豆眼,望向破庙大门。
夜幕里,一抹纤瘦身影,举着片芭蕉叶,牵着马,落魄地小跑而来。
黑夜深沉。
这般画面,委实不真实,仿佛一场虚幻的梦境。
直至那抹纤瘦身影匆匆入庙,梦境才终于照进现实。
纤瘦男子青衣湿透了,他全身上下,「嗒嗒」直往下滴水,狼狈得像只落汤鸡。
可他眼里的光却很亮,丝毫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与辛劳。
大雨滂沱的夜,什么都看不清。
丹卿把马儿牵进破庙,摸索着,将马背上的两个木箱卸下来,然后从中翻找出烛台丶蜡烛。
蜡烛点燃的瞬间,一簇微弱火苗生起,散发出朦胧的橘色光晕。
破庙里太冷太阴暗。
以至于出现这渺小光芒时,世界都因它变得明亮而温暖了。
往烛火扣了个防风罩,丹卿举着它,匆忙四顾。
当捕捉到那抹支离破碎的暗影时,丹卿的心狠狠揪起,五脏六腑都生出撕扯般的痛意。
是段冽。
是无声无息不知在此躺了多久的段冽。
是苦苦等待命运垂怜却无果的段冽。
此时此刻,庙外有多喧嚣嘈杂,丹卿心灵就有多安定宁静。
无论风雨再大,无论未来的路有多险阻,这一瞬,丹卿都不再畏惧。
这些天丹卿悬在半空的心,他的慌乱不安,他的夜夜难寐,原来都是在等待这刻的来临。
直至看到段冽,他才从满目漆黑,走到了真正的灯火通明。
迅速换下身上湿袍,丹卿往口鼻系上面巾,疾步上前,把躺在湿地的段冽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