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胶卷被冲洗了出来,穿戴整齐的队员洋溢着笑。
唯独站在正中间她的脸被过度曝光,一片空白。
摄影师被所有的空军学员围住,竭力解释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直到其他的胶卷冲洗完,所有人都彻底呆住:
每一张有关傅斯薇的,
不论是照片还是素描和任何图像,
都一片空白。
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存在。
周北光盯着空白的照片,只觉得一阵惶然和凄凉。
当所有知道傅斯薇的人都死去,没有人会记得她。
没有人会记得,用自己的身躯和魔鬼同归于尽的女飞行员。
她只存活在他们的记忆当中,何况连他们的记忆都会不断消散。
滇城四季如春,他却如坠冰窟。
他依然是个称职的飞行员。
只不过从学生军转成了正式役,渐渐地也参与了无数场大小战役。
有的战役甚至能说得出名号,名留青史的那种。
直到联大解散丶学员各奔东西,战友们大多也都战死沙场,他这才猛然惊觉——
还记得女学生的人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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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见到了胜利的最终模样。
即使接连几年依旧硝烟四起,却终于走到了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后拔地而起的理想国度。
功勋章挂满了胸膛,他带着满身的陈年的旧伤,在城楼下接受了无数的热忱目光。
这是他守护的人民,这是他守护的土地。
泪水划过脸上的弹痕,烫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当车队经过一排笑意嫣然的女学生方阵前,他没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找一张脸。
一张星目闪烁,眉宇英气的脸。
常年包裹在厚重的飞行员服装中,略微纤瘦却身姿笔挺,在长空中露着耀眼的笑意。
周北光退役了。
他的身体不再年轻,肌肉的损伤和积累的枪伤,让每个阴雨天都如同上刑。
退役后,组织贴心地给他安排了文职工作。
他也有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妻子,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两年后,唯一的儿子出生。
护士问他孩子取什么名字,他说,「居安思危」,就叫思危。
多年来,周家一直是军区家属们羡慕的对象。
都说周同志功勋卓越不说还才气四溢,写的文章材料多次作为全市代表上报。
领导特地前来,夸赞他枪杆子和笔杆子都能握得住。
他站在办公室里,在玻璃柜的反光中瞥见了自己眼角的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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