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知晓对方说的是齐之礼的事,嬴澈笑晏晏地接道,“孤也听说了。听闻那人生性好色,犹爱幼女,竟欲强逼花月楼中还未梳拢的小丫头,如此禽兽行径,有人看不下去替天行道也是情理之中。但既是个人寻仇,哪里用得着禁军和白鹭府增员?去年才同柔然打了仗,国库存银不多,眼下诸事,还是以节省为主吧。”
“殿下所言极是。”虞琛道,“不过官妓么自然是给人睡的,何来强逼呢?听闻那妓|女身份敏感,乃是昔年叛逃柔然的罪臣骆超的幼女,眼下仍不知所踪。属下也只是担心,是有人对朝廷心怀不轨,伺机作乱报复朝廷。”
“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你白鹭府可以说,孤的刑部可不能随便定案。”嬴澈微微笑道。
虞琛吃了个哑巴亏,噤声不语。二人目光交汇,如夏雨倾盆前紫电在浓黑云丛间相触,无声处硝烟遍布。
“陛下,”嬴澈朝天子郑重行礼,“既说至那骆超之女,臣倒觉得,昔年对骆家女眷的惩处实在过重。一来我朝并没有将罪臣家眷没入教坊的先例,二来皇后千秋也快到了。不如依祖制,借曲赦女犯之机,对当年这一批罪臣家眷进行赦免,也可彰显皇后的贤德。”
虞琛插言道:“可这是先帝昔年的命令,殿下既要推翻,难免会被说成是对先帝不满。”
“这有什么?”嬴澈反唇相讥,“孤不过依《魏律》行事,《魏律》乃昔年太|祖、太|宗修订,依子琛这话,难道也是对太|祖、太|宗不满么?”
“行善积德的事,孤想不通子琛何以不愿?”
说至末句,他话音陡然转冷。虞琛忙道:“臣不敢!”
“陛下,”嬴澈不再理他,转向天子,“那骆超久在柔然,必然知晓柔然内部许多机密,若能为我们所用,边塞可数年无虞。”
“臣听闻,他仍存故国之念,不若先释放他两个女儿,以显我朝诚意,或许来日,有拉拢的机会。”
释放其女是第一步,若真能与骆超谈妥,下一步,即是平反当年冤案,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裴慎之从北园里迁出来,为其平反。
她的愿望,自然也就一并实现了。
“这……”一向听话的小皇帝却面露犹豫,“这是皇爷爷昔年定下的,朕,朕不能轻易更改。”
“皇叔,其他的事都好说,可这一件,朕不能……”
虞琛也趁机道:“是啊,事关重大,陛下宜与家父、诸位大臣多多商议才是。骆超之罪,上通于天,若这样轻轻揭过,岂不是鼓励天下人叛国作乱么?”
嬴澈也知欲速则不达,淡淡微笑道:“臣不过一个提议而已,自然是要陛下与群臣商议的。子琛说得不错,朝会时再谈吧。”
他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宋祈舟回来之事既成定局,他也少不得要用此事吊一吊溶溶了。否则,她只怕能立刻跑回宋家去。
朝会……虞琛心底不忿。后日就是大朝会了,这头黑鹿对骆家姊妹这般上心,到底想做什么?!
虞琛出言反对的时候,虞恒就立在一旁怔怔看着他,一句话未说。
救华绾和华缨出火坑,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他不懂阿兄为何如此反对,他对华缨,竟还不如晋王殿下一个陌生人热心。
眼下,华绾失踪已经十余天了,华缨还不知有多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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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云开月明居后,天色已晚。嬴澈在书案前坐下,径直将那封宋祈舟的私人信件扫进了废纸堆。
书案上的紫檀木小匣中还存放着那条梨花项坠及一块有所残缺的白玉比目鱼玉佩,他将玉佩取出,置于手中细细地看。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他冷笑。
你才死了一个月,她便能与孤颠鸾倒凤,看来也没多爱你呢。
应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才对啊。
虽是如此想,可那封信仍是叫他如鲠在喉,莫名地心烦意乱。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宁瓒给他找的那挪书来,有一本上面写什么“三从四德”,说丈夫要具备高尚的品德,不能嫉妒……
什么乱七八糟的!